作者:史迈
1.
世界上任何一个悲剧都不是突然发生的,命运早已暗中给了一些微小的提示,只是那时候的他们还浑然不觉。
2.
恶意是有重量的,它只会往下,不会往上。
3.
他们谨慎挑选着那些单亲、无权无势、性格懦弱、自卑听话的女孩,这样的女孩没有威胁,即使他把她们带到后备厢,即使她们并不乐意,但也不会长久地反抗,更不会说出去,羞耻和害怕会缝住她们的嘴。
4.
是否还有别的女孩正默默吞咽着痛苦和恐惧,她们无从得知,她们唯一确定的是,如果这件事不在她们这里终结,还会有更多的受害者产生。
5.
因为按照以往的经验,一个女生倘若经过这一遭,就会失去所有的抵抗能力,倒不是说人生就此毁掉,而是会让她们产生巨大的自我怀疑。性的闸刀一旦打开,随之切碎的就是自尊和自信,很多人会在短暂的恨意之后更加迷恋自己,这个现象凌浩很难解释,但非常享受其中。
6.
“你不怕,何器不怕吗?你以为你们的人生一样吗?”
“俞静,你还没想明白吗?你的命跟何器的命生下来就不一样,你的人生有什么好可惜的?”
7.
我此后再也没有见过那么壮丽的晚霞。
火烧云瞬间铺满天际,宽阔的海面灼成耀眼的红色,那一整排微微摇曳的渔船燃起熊熊烈火,桅杆是晾晒千百年的枯槁枝丫,翻飞的渔网拽出海面甩出千万点星火,银鱼雀跃,烈焰翻腾。
那一天,像是有种冥冥之中的恩慈在保护着我们,将我们的脸颊灼烧成饱含希望的颜色,一种婉转的谎言把我从彻骨的寒意里轻轻托起。
何器,这个城市似乎有种吸引我腐烂的引力,每当我想好一点,想追随着你往光亮处行走,这个引力就会再次加剧,把我一次次拉入深渊。
何器,倘若我的生命中还有一点值得留恋的东西,那必是知道这个世界上会有人无条件地保护着我,在每一个我想要放弃的关口,用尽一切可能把我轻轻带离原地。
我无法接受你的离去,当我反复看着你生前最后一条视频,发现除了“教我”,还有第二个手势—右手像鱼嘴一样轻轻开合,手捏起来,扣在耳朵上。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2020年7月那个漆黑的夜晚,海水漫到我的腰部,我突然意识到第二个手势的意思。
——“卡在海螺里”。
我的双脚停在一片轻柔冰冷的沙滩上,海水将我拦腰斩断。何器,你再次把我从垂直的泥淖中拉了出去,尽管是以这样的方式。
我还不能死。
至少,那一刻我知道了,你想让我干什么。
8.
我发现那些所谓的“强势”并非牢不可破,他们的威胁只是建立在笃定我不干违抗的假设上。一旦这个假设不成立,他们就会虚弱得像一根单独站立的筷子。
9.
这是种怎样的感觉?从决定成为何器的那一刻起,到现在,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像蒙着眼罩毫无防备地上了战场,耳边只有风声,无数利器藏在风声的后面,一开始以为无法战胜的敌人竟是巨鳞身上的一个鳞片。而现在,摘下眼罩的现在,居然看到这条巨蟒瘫在地上苟延残喘,血流成河。
何器,你看,我们并非孤身一人。
10.
那天,我偶然读到一本写奥斯威辛的书,书里有一段话让我深受震撼-—
“你会不会感到惭愧?因为自己替代他人而活下来?特别是,死去的那个人比你更慷慨、更敏感、更有用、更聪明、更具有活下去的意义?”
我盯着这几句话久久不敢移开眼睛,因为它们完整地复拓下那个一直折磨我的心病:某种程度上,我是代替你活下来了,但我并没有变成一个和你一样优秀的人。
11.
人要是能活两次就好了,一次用来听话,一次用来反抗。
12.
“俞静,你下辈子想当什么?”
我说:“一盏路灯吧,开心就亮,不开心就不亮。”
你过了很久才说:“我想当一只海鸟。”
何器,愿一切已经成真。
13.
正义不会自己降临,它就在那里,需要我们勇敢靠近。
14.
我本无野心对抗什么黑暗,只是不想让这些人和事继续腐蚀你的余生,我希望为你做一些事,让你可以像小时候一样无忧无虑。
15.
倘若我们一出生便幸福、被爱、被保护,这一切是否就不会发生?
16.
你亮着,黑暗就缺了一块。
你熄灭,黎明就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