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这一次，当迟梦退出脑海世界的时候，没有像进入脑海空间这样再掉到地上了。他入梦时很淡定地走进镜子，现在倒是从一个不知道是在哪儿的镜子里出来了。

刚爬出镜子，迟梦就觉得这地儿眼熟，两手在裤兜里翻了半天才翻到他想要的东西——秦向塞给他的那张照片。

哦对了，这张照片拍的就是黎女士的卧室房间。

“诶？我刚刚是从镜子里爬出来的？”不知道为什么，迟梦突然想到了午夜凶铃……

当他从黎女士的卧室里出来的时候，黎女士正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他。她摘下了口罩，也没有戴墨镜。这两样遮挡住黎女士的东西，现在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一边。

迟梦的眼前是一双失神的眼睛，一边是迷茫，一边是空洞。

“我听得到。”黎女士的嗓子很哑。

“我听得到。我听得到。我听得到……”黎女士反反复复念着这四个字。

迟梦突然想到，有些患了虹膜异色症的人，听力会下降。说不定黎女士就是这样。

迟梦翻翻自己的衣兜，在里面找到了那张黎女士的照片。不过现在，照片上的眼睛，又变回了一黑一蓝的颜色。

迟梦把照片递给黎女士，可黎女士不接，反应强烈——她在抗拒。她不愿意再看到从前的自己。

黎女士突然摔下沙发，又抬起头抓住迟梦的手臂，又开始反复地念:“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我听到了！你说，你说，你说啊！”

迟梦一点也不慌乱，他半跪在木地板上，看着眼前几近疯狂的女人，谁又能想到她是照片上的那个看上去就很温柔文静的美人呢？

“黎女士。”迟梦的视线移到了黎女士右眼中的支架上，“其实，你不必要这样，你原来的眼睛，一黑一蓝，也很好看的。”

黎女士似乎是愣了一下，低下头，开口道:“可是……他们都把我当成异类。”

“不是你的错，不管你的蓝眼睛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你都很难挽回它。不如去接受它吧，这样来的快些。黎女士，你也不是异类，可能只是得了病而已，他们又没有感受过你的心情。”迟梦挠挠后脑勺，“抱、抱歉啊……我好像也不太会说话。”

黎女士的头越往下低，眨眼时，右眼的支架也跟着折叠。她在想自己的右眼，在想那个蓝瞳和支架。

或许是因为迟梦的话，又或许是因为他的语气。黎女士好像并不太排斥他看自己右眼的支架，她摘下墨镜的时候，迟梦貌似没有过多的惊讶。也许有，那也只是一闪而过罢了。

“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还在眼睛里按了支架……”黎女士抬头望向迟梦，“两边眼睛，是不是都是黑洞？”

迟梦没有说话，他只是蹲下身子，虚空地抱了下黎女士。

临走前，迟梦对黎女士说:“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你能接受自己。”接着又朝她笑了笑，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