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日记,写得零零散散,全是关于平常小事的。顾之末注意到,日记里还提到了妹妹,前半本几乎全是关于她的。
203X年4月7日。春,小雨。
和妹妹去放风筝了,但风筝被雨给淋了,我们错估了时间,本以为这场雨来得没那么早,到底,风筝还是被打了下来。
妹妹哭得很惨,上面写满了她的心愿,但她一个也不能实现了,她说,风筝落了,愿望就不再有意义。
我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因为我并不能体会到她的伤心难过。只是一场雨罢了,一只没有飞起来的风筝罢了。有什么好哭的呢?
7月27日。盛夏,晴。
妹妹送了我一只洋娃娃,有些丑,头发太黄了,还有些掉色,圆溜溜的眼睛,像她的一样,又像猫。或许猫和她本就很像?喜欢撒娇,喜欢可爱的毛茸茸的东西,懒懒的,喜欢抱着人的脖颈不放手。
身上那粉色的裙子真的差劲。但她说必须穿上,这样夏天才有意义。奇怪,意义,又是意义。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
好吧。我也被迫穿上了那奇怪的裙子,太短了……感觉,屁股凉凉的?唔,算了,她是我的妹妹,她说什么我都得听。
7月29日,依旧天晴。
她摔跤了,从坡上滚下去,哭得很惨。新裙子破了,腿也受了伤。本着她是我妹妹的关系,我勉强过去扶起她。
她又抱着我的脖颈不放了,似乎很痛很痛,小声软乎乎地撒娇,说要我抱着才能回去。
我瞥了眼她的腿,知道那只不过是扭了脚,当场把她扭了回来。她的表情很古怪,像在生气。
应该是……生气吧?
……
陆陆续续的,全是她妹妹。有时是两人的娱乐,有些是自己的独白,还偶尔掺杂些,关于父母的内容。
顾之末皱着眉翻着,她能从这些文字里看出,日记的主人对她所谓的妹妹大多是漠视,甚至是漠然的态度,但偶尔间流露出一丝丝关心。
而且,顾之末垂眸。这日记主人,像个问题小孩?
日记里寥寥几句杂着父母的只言片语:“他们总是说我太冷漠,太没有人情味”“妈妈也还是更喜欢妹妹啊,她说,跟我说话干巴巴的”“爸爸说我总是一个人待着,迟早要出事的”。
顾之末眯眼,愈发觉得这日记奇怪。
往后翻,顾之末眯起眼,将日记抬起合上仔细比对,果然没错,中间有几页被撕了。
她拧眉,继续往后翻,终于,翻到了。隔了几年时间。
这次,全是关于一个叫卞的人。
203X年7月30日。天晴。
屋子里空荡荡的,有些无聊。我抱着洋娃娃把每个地方都转了一遍,还是无趣。楼下爸爸妈妈在争吵,但我听不太清。
愚蠢的人类总是喜欢发无用的脾气。我撇嘴,漠不关心。他们总是这样,吵着一些我听不懂的架。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203X年8月1日。
爸爸妈妈抱着我,说我生病了。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怀抱,暖暖的。但心里没有什么感觉,反而空落落。为什么呢?我在找一个洋娃娃。它好像不见了。
203X年8月3日。
今天来了个奇怪的人。我站在楼上,抱着洋娃娃,因为无聊,总是喜欢看着天上的鸟。她是被爸爸妈妈带过来的。
看着那孤儿院的,脏旧的小裙子,我漠然。但她好像看不懂我的脸色,浅浅笑着,向我看来。
我低头,就这么与她对视上。
203X年8月14日。晴
她和我住一个房间。我不喜欢有人和我挨得很近。所以爸爸妈妈在房间中间砌了墙,只挖了一个小口作为相通的窗。
我不喜欢她,也不喜欢那个窗口,但她每次都要伸过手,拉着我的衣角。她说,她睡不着。
顾之末眯眼,垂眸。下意识皱着眉,想要翻下一页,突然被敲门声惊到。
她迅速合上本子,用别的书压住,转身看向来人,然后猛然一怔。
卞窕。是卞窕。
眼前人身上是西欧模样的装束,骑马装,小腿被紧致的靴子裹住,线条流畅优美。手里拿着帷帽,看着她的眼眸,依旧熟悉而温柔。
但,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等等,这个身高……
顾之末得仰头看着她。两人好像都矮了许多,尤其是顾之末,完完全全,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但相比较之前的差距,卞窕比她高上更多了。
莫名郁闷。
卞窕歪歪头,似乎对她这幅表情很感兴趣。走近几步,很自然地将帷帽戴她头上,轻笑:“怎么了?”
顾之末毫不客气,仰头:“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我不是被你推下去死了吗?”
被她捂了嘴,顾之末莫名看她。卞窕轻柔,指尖拂过她的唇瓣:“你可没有死,别瞎说。”
眯眼,顾之末警惕:“这里很诡异。而我认为,你是知道这一切的,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卞窕眨巴眼睛:“我可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目的。这里是哪,什么情况,那是你要发现的事。而且——”她微笑,低头,将顾之末的衣领整理好:“小姐,我们该下去用餐了。”
“你昏迷太久太久了,管家想念得紧。后花园的紫罗兰我们还没来得及去看,还有院子里的秋千……”一步步下楼。卞窕似乎在自言自语,嘴里喃喃着许多让顾之末摸不着头脑的话。
顾之末顿住,转头:“我和你很久之前就认识吗?”
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嚎啕大哭惊到。
一个仆人扑了上来,抱住她,哭得稀里哗啦:“顾之末啊!我终于找到你了!你可要吓死我了!”
顾之末一脸茫然,把这人从身上撕下来:“乔罗杰?”
没错。这个穿着下人衣服,身上围着围裙,手上拿着手帕子,哭得不能自已的男生,就是乔罗杰。
他似乎伤心惨了,一时之间听不到顾之末的话,还在一个劲地撸鼻涕。
顾之末愣神,抬眸再向后看去,看到了拿着水壶,表情呆然的何长城,还有,拿着扫帚,穿着女仆装的马尾辫女生。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