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你

我坐在最后一桌悄悄看他。

他偶尔回头，我猛然低头。头撞到桌子上，隐隐作痛。

我陪所有人笑。

是他停下来给我一张创可贴。

成为我丑陋内心里最美好的一角。

*

初中的时候学习不好，家里很穷，他们不让我上学。

我挑灯夜读，掐着小数点，考上了最好的高中。

我给他们磕了三个响头。

他们没同意。

亲戚们过来祝贺他们，笑的合不拢嘴。

他们挥挥手。

我去了。

*

军训当日，烈日当空，这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白茫茫的世界。

“齐步走！121，121......”

“向左转！”

“向右转！”

..........

一个上午下来我就像淋了一场雨，在太阳底下的雨，怎么晒都晒不干。

“白小！”远方有个女生在喊我。

我挂起一脸笑，拖着沉重的身体向那里跑去。隐约听见几声笑声，我没管，只是问：“叶瑶，你怎么了吗？”

笑声更大了。连陈叶瑶都笑了出来。

陈叶瑶笑起来很好看，有一丝张扬，一点明媚，带着被宠坏的艳丽。我站在他旁边，伛偻着身子，堆起脸上的肥肉，在日光下泛着油光——和她笑。

过了半晌，她停了下来。

周围的人也都停了下来。

只有我笑的不知所措。

“白小，”陈叶瑶开口了，“你跑起来好像一块肥肉。”

周围人应声附和。

我不敢生气。否则就会从一个死胖子变成一个开不起玩笑的死胖子。

我脸上又堆满了笑：“其实我认为应该是五花肉啊，好歹比肥肉瘦点，哈哈哈.......”

他们笑的喘不过气。

我心如死灰。

*

我刚出生的时候，带着一身病痛，带走了妈妈。

父亲从此痛恨我，将我丢在外婆家，自生自灭。

外婆花了很多钱，卖了很多东西。

没有放弃我。

我身上就此留下一条长长的划痕，是活下来的痕迹。

*

每天吃药。每天活着。

这两个句子在我看来有着因果的关系。因为吃药，所以活着；因为活着，所以吃药。

*

7岁那年，外婆第一次带我出门。带我去参加表妹的周岁宴。

我看不懂大人怜惜的表情。

只是很多人夸表妹可爱。我挤进人群，在表妹大大的眼里看到了有着一条长长刀疤的，小小的我。

可爱的不是我。

我是可笑的。

*

吃很多很多的药会不会活到很久很久？我不知道。但一定会有很多很多的副作用。

像我小时候胖胖的，他们说我还算可爱。

就一直“可爱”到高中。

吃了药之后就吃不下饭了，但还是像一个醒发了的面团——

胖胖胖。

萦绕在我的耳边的魔咒。

挥之不去。

*

正式开学，我在15岁才正式认识的亲父继母清空了我在他们家里的记忆。

那些记忆涌向我，最后在学校停下。

那是记忆的最深处。

*

正式开学，我住宿。

路上搬东西有些吃力，低头走路，迎面撞上一个人。

倒下的时候还迎来了笑声。

“哈哈哈哈，顾之川！瞧瞧你撞了谁？死肥猪，哈哈！”离得最远的男生的声音在空气中以360m每秒的速度传到我的耳朵。

我起身习惯性的想陪个笑脸。

那个被我撞的男生向我伸出手，一把把我拉了起来：“抱歉。”

什么？

我当时不敢抬头看，飞速的捡起东西，低着头匆匆离开。直到四周无人，我才从宿舍往下望去，一个高而挺拔的背影留在了我的心中。

谢谢。我小声的对着那背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