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茂大堂前。
殿前,江落漠轻咳了几声,随即,一股慢慢而延的甜腥味从喉间渗出,一口血从嘴里喷出来。
“长老,我带领我帮派入兵征伐南边,偶遇妖兽。此类妖兽极为危险,而数量极多。尔等便先行告退……”
“长老,这江落漠着是无能,您就别气了。”
跪在地上的江落漠显然习惯了众尊长的排挤,白衣雪袖占满了鲜红的血迹,在一片茫茫中格外显眼。他心不在焉的抬头看了一眼,雪白的皮肤正因疼痛冒出点点细汗。
“江落漠,你率兵2000人啊,如今呢,就只剩下了多少?两百啊!足足十倍!”
跪在地上的江落漠听着低头翻了个惊天动地大白眼。
这些人只会拍马屁。一群马屁精。
当年我风光的时候把我当金子守,如今还要反来怪我?
“咳咳!”
坐尊处。
长老俯瞰着江落漠,一手撑着半边额头一边叹气。这座在宝殿上的长老,便是这剑刀峰权利最大,有贵族血统,且修为最高的剑刀峰尊主。
“屑黎,你啊……”长老眉间抽搐着,神色复杂的看向殿堂之下的江落漠。屑黎这名字便是江落漠的字。他敏感这个眼前的父亲叫他屑黎。
说是父亲,其实根本算不上。江落漠从小便父母双离,长老也是在邻街小街上办事偶遇到的江落漠,看他可怜带回家。自此,长老便认了爹这个名字。视线拉回现实,“如今,父王也无能为力了。事到今为止,为父只能帮你到这了……”
“屑黎,你听好了,如今你只有两条路可走,我想你自己应该清楚。”
当然,我怎么会不知道,江落漠在心里暗自骂了几声脏句,点了点头。
没错,他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了。
他带兵征伐败仗,只有两条路了。一是按本派规矩——凡有败仗者按轻重来算,轻则夺取灵丹,重则死刑。像如今这帐事已经可以算得上为重了。二是看在尊主儿子的份上,放他一条生路,但必须重新修为,既往不咎。
就如今来说,他已经没得选择了。
简单来说,一条是死,一条是活。
生死面前,凡是脑子没点问题的人大概都会选二。
可江落漠偏不,他偏就选一。
这么做也不是没有原因。
如今他江落漠已经所剩无几了,往昔的战友败在了他的阵下,宝马良驹已经被杀光,就连自己修为近十年的高品仙丹都要被拿走,他还有什么资格去活着呢?
江落漠“我选一。”
“屑黎……你……”
“长老,他竟如此不领情,应当逐出师门!”
“没错!”
众尊长七嘴八舌的在殿前议论着。
这江落漠自从进了师门——剑刀峰,就被养着,宠着,苦力活,没干过;受惩诫,没罚过;罚抄书,没写过……样样只要对他不利,统统轮不着。
偏偏这江落漠脾气就是倔,有时候还略显刻薄。有不少人记恨他。但只因为他是长老的儿子,所以多年忍气吞声,如今终于有机会进行报复了,肯定不会放过这如此良机。
众人议论之时,“行了行了。”一到洪亮而不失震慑力的声响响起。
江落漠熟悉这声音,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这是他曾经如此憎恨的人。
“众尊长,今天我看在他是我弟弟的份上,替他求个情。他好歹在剑刀峰也是有名知人,也有亲王血统,这次不过败了个仗,他平日修行也好,请众尊长放他一条生路吧!”
“这……这”众尊长又开始议论起来。这江落漠的哥哥好歹也是个贵族,且为人十分善良,巧舌如簧,很讨众人喜欢,偏偏他就是江落漠的哥哥……众人这下真的犹豫了,刚刚的嚣张劲一哄而散。
“他既犯了错,那就得受罚。要不如此,我们就只多的他的仙丹,睁只眼闭只眼,放他走吧!”
“行!”长老一拍桌子,手倚着头:“你可有言要说?”
江落漠没有。
“既然如此,那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他曾经也胜过仗,如今却马破兵荒,无依无靠。曾经口口声声说要一辈子跟着他的“忠臣”不是没影了,就是拍拍屁股走人了。
“明天,你就自己将仙丹送上吧!道君亭见!”,长老悠悠一挥手,仰着头,将人送出了殿堂。
这道君亭是剑刀峰长老的私人亭院,建在湖上。在悠悠湖水之上十分美丽。
江落漠缓缓走回了学徒阁,背上的伤还在火辣辣的疼。那是战争时刀背刺穿的。作为正常人现在早就死了,所幸他是修灵人,散发出的灵力能够让伤痛减轻。可即便如此,伤口也已经刺穿他的背脊,深入骨髓的痛。眼下,伤口逐渐开始腐烂,血肉模糊之中,衣服已经粘合在了一起凝固下来了,他轻眯着眼,一咬牙将衣服扯了下来,同时血肉也跟着一起被扯下。
他从没有想过,往日的辉煌竟变得如此落魄。
益凌落漠,你没事吧……
益凌——剑刀峰的师长,学徒中待的时间最久,灵力最大,脾气最好的人。眼下竟在这寒舍中安慰着落魄不堪的江落漠。
落漠微微愣了愣,瞳孔紧张的一收缩。如此熟悉的面庞,发色。——益凌
江落漠没……没事……
江落漠平静的看着眼前的益凌。
随即,益凌的手却已经搭在了江落漠的肩上。
他垂眸将落漠的衣裳去下。惨白的月光之下,江落漠血肉模糊的肉体十分突兀。他咬着唇,静忍着,不愿发出声。
益凌疼吗?
江落漠还……好。
在益凌的面前,落漠从不暴躁。在这个人面前,他就犹如一只乖巧的小猫,怎么撸都不会发怒。
一个时辰过后。
江落漠坐在学徒阁里,后面是益凌惨白的脸。江落漠的身上缠着绷带,绰白的绷带上渗出滴滴红丝。
益凌好了。
益凌轻声说道。
江落漠轻轻咬了咬牙,唇齿间发出淡淡的“嘶”声。
顾绵长师长,你怎么在这?
阁外,顾绵长的声音传了出来。
益凌顾……顾绵长?
学徒阁外传来一声嘶吼。
顾绵长走!跟我走!
益凌绵长……
他狠狠瞪了一眼江落漠。
顾绵长江落漠,你给我记住!这是我的师长,不是你的!滚!
益凌绵长!
江落漠:“……”
月色朦胧下,背影逐渐拉长。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又只剩下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