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起,陈荔就该去事务所报到上班了。
钟阮闲着也是没事,就找了一份图书馆前台的兼职,挣点小钱给陈荔花。
钟阮和陈荔一考完高考就去拿了驾照,钟阮寻思着要不要跟何叔借辆车,方便接送陈荔上下班。
“不用麻烦啊,就几步路,起得早就走过去,赖床就坐公交呗。”
“何必花几十分钟在街上吹风?”
有道理…可陈荔的性格就这样,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自己可以做到就自己来。
钟阮拿她没办法,商量着终于妥协买了辆小电驴。
可多年轻人都是骑电驴上班的,因为不用找停车位,而且便宜啊。
“我送你去事务所,然后上班。下班我接。”
陈荔点点头,王子亲子互送我上班,想想就激动。
……
七点半。
“起床。陈荔。”
陈荔把被子蒙起头,用脚奋力的蹬了两下,扭扭捏捏的声音:“不起!”
钟阮也是服了这条懒虫。八点半报到,路程还不知道要多久,竟然还敢定八点的闹钟。
他敲了两下门:“迟到了。”
“不会的这么近,我要睡觉求求你了。”
钟阮弄出一张坏坏的笑脸:“不起我就进去了。”
“有本事你就进来!”
钟阮压下把手进去,陈荔裹紧被子缩成一团:“好冷好冷好冷快关门!!歪!”
陈荔从小就怕冷。可能是因为瘦的原因,皮下没脂肪保暖。
“掀你被子了,起来。”
陈荔在寒冷面前只得认怂,让钟阮把床头挂着的毛衣和羽绒递给她。
钟阮看陈荔准备更衣,刚想出去,惊奇的发现这人在被窝里狭小的空间穿好了毛裤和羽绒大衣,再掀开被子,圆滚滚的陈荔睁开慵懒的眼睛,挠挠乱蓬蓬的头发,伸个大大的懒腰,打着哈欠。
“我现在好丑…算了算了。”
钟阮只觉得陈荔好笑,笨笨的呆呆的。
更值得注意的是陈荔光溜溜的脚丫子。
陈荔在卫生间洗漱时,钟阮去到阳台,收下一对陈荔的绒袜,放在皮沙发的扶手上。
“你知道第一天上班要早到吗?”
陈荔点点头,嗓子哑哑的嗯嗯两声。
她看到桌上热气蒸腾的包子,拿起一个香喷喷的嚼起来。
“先喝水。”钟阮拿过陈荔咬了几口的包子,递上一杯温温的水,陈荔没伸手接,眨巴眨巴望着钟阮。
“你喂我喝。”
钟阮:…
他把被子送到陈荔嘴边:“张嘴。”
咕噜咕噜喝下去,胃暖暖的。“早上起来,先喝水。”
“知道了事儿精。”
“穿袜子,吃完走了。”
……
陈荔整理着包里的资料:简历、笔记本、文具、化妆品…应该齐了。
七点五十五。出发。
电梯里,钟阮拉上陈荔羽绒大衣的拉链,给她带上帽子。
“我不冷啊。”
钟阮没回话,电梯里其他乘客满脸问号。
坐上小电驴,陈荔环着钟阮的腰,看他瘦筋筋的,全身都没多少肉,只剩下几根骨头架子披着皮。
陈荔在后座,寒风呼啸。陈荔才明白为什么要拉上拉链。
她打量着他的背脊,挺直得好像在这白杨树一样挺秀的身材中,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
钟阮虽然瘦,但他总是挺直腰背,浑身上下给人一种坚毅的感觉。
金鼎事务所。川流不息。
“认真工作。下班前喊我。”
陈荔比了个ok手势,兴高采烈得踩着长靴踏进大门。
陈荔盼星星盼月亮的律师生活终于拉起序幕。人生中第一份工作,当然不会马虎。
来到十五层,八点十分。陈荔乖乖来到前台报到,等待着上司来安排任务。
八点二十五分。一位身材结实的男人穿着笔挺的蓝色衬衫和黑色西装,走起路来胸前的红色领带左右摇晃。
看起来已有些年纪,他缓缓走向陈荔。
“来报道的是吧?”
“嗯对的,您好我是华政的大一在读生,我叫陈荔。”
他把陈荔带到事务所最里头的办公室,那的窗户面朝大海,明媚的阳光从窗外洒入,轻薄的窗帘随窗外吹进的微风而舞动起来。
一看就是有地位有身份的人的享受之地。
陈荔紧张的手心冒汗,全身发热,她脱下羽绒大衣,挂在手臂上。
他也是熟练老道,“不用紧张,坐,喝茶吗?”
陈荔赶紧迎合,按照指令坐下,两手食指扣在一起,就像犯错的孩子等待批评似的。
他一边烧着开水一边介绍:“我姓林,金鼎在上海的分区是我负责。”
陈荔点点头,还是显得拘谨。
“我是看了你一学期来在校做的成绩,我觉得你是可塑之才,专业成绩基本是第一…”他解释着把陈荔招进来的原因:“金鼎你也知道,每年实习名额就个位数,转正的更是少。”
陈荔明白话里有话。意思就是不努力就会被刷呗,而且像自己这种小年轻,不要抱希望。
陈荔见他忙着冲茶、洗杯,连忙说:“林老板,我会努力的。”
“哈哈,不用叫我老板,叫我林律师或者头儿都行。”
陈荔紧张得七上八下,心里如激荡的湖水,一点儿都不平静。
不是吧?第一天就说错话了。该死。
“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多加注意称呼用语。”
林律看她紧咬着唇,仿佛看见了当年,自己第一次实习的样子。
渴望表现自己,展示能力。但又怕出错风头,惹到上头。
“放轻松,知道了就行。”林律看了看外头陆陆续续到来的律师们,目寻一张空办公桌给陈荔用。
外头的律师们开始忙忙碌碌,准备材料卷宗,打电话和委托人联系,签名盖章…
陈荔眼尖,角落里还有一张闲置的办公桌:“头儿,我能坐那吗?”
他点点头,示意陈荔稍等片刻,接通一个电话。
陈荔看着外头前辈们工作的样子,仿佛看见了未来的自己。从初中开始,陈荔向往的就是这样的生活。
“你的任务,跟张倩去做法律援助。”
说完,头儿走出门招呼张倩进来:“这位是陈荔,新人,你带着一起去做法律援助。你们负责C村,费用可以报销。”
那位张倩律师连连答应,头儿示意她俩现在就可以动身去C村了。
好巧,张倩的办公位就在陈荔旁边。
陈荔快速拿出几张湿纸巾,擦试着台面上的灰尘,把把包里不需要带去C村的东西拿出放在桌面。
张倩一直斜眼撇着陈荔,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你才大一?”
陈荔点点头:“张律,麻烦你等一会,抱歉哈。”陈荔加快速度,不想耽误进度。
“怎么把你招进来的?”
陈荔解释道,是金鼎从学校优秀学生里招的。
不知怎的,张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陈荔收拾完后,立刻查询能去C村的交通方式:地铁和打车用时差不多,都是40-50分钟。
地铁可便宜不少,陈荔把手机给张倩看:“张律,你看,地铁的性价比高,我们…”
张倩直接不留情面地打断她:“叫车了。不需要你。”
陈荔想不通哪里做的不够好,让前辈不满意了。
车上。陈荔仔细看着头儿发的信息,文件里详细的有这此次任务的要求。
搭档不讲话。气氛有些尴尬。陈荔主动挑起话题:“张律,冒昧问下,您看起来很年轻诶,您多大了呀?”
“大四。”
“还有,别叫我律师,我是实习生。”
陈荔大概也明白了,大概因为她俩都是实习生,竞争的是同一个转正名额,所以张倩看她不爽。
陈荔只觉得她很幼稚。
法律援助定的是三天期限。每人完成十个案子,结束后回事务所整理卷宗,并做汇报。
这个项目对陈荔来说极其重要。不光是首战,更是分配带教律师的关键。
第一天。陈荔虽然接的案子少,但每一个都是尽可能了解全面,走访彻底,掌握更多信息。
张倩一下就揽了十个案子,以至于后两天张倩都坐在办公室,敲键盘码字。只有陈荔还在寒风中,坐在C村头,等着有需要的人来寻求帮助。
或许因为少了张倩,有律师进村的消息渐渐传遍大街小巷。
陈荔早就接完了十个案子,但于心不忍,不舍的让翻山越岭来的大爷大妈们回去。
陈荔也发现,村里办理的大多案件都是儿女赡养、遗产继承、乡村邻里的鸡毛蒜皮。
她跟着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们缓缓走去他们家里,都是一砖一瓦小房子,很多都有了缺口,房顶也结了许多蜘蛛网。
陈荔不光办案,还帮着调节邻里感情,还给空巢老人的儿女拨通了电话。
许多面容沧桑的他们过惯了孤独寂寞的生活,陈荔的到来温暖了朴质的C村。
第三天。陈荔早早来到岗位,才开始整理自己即将的演讲PPT。刚寻思着跟张倩分享,却被头儿叫了进去。
“本来是你和张倩做出一份报告,但是她跟我提了,说你们进度不同,就决定单人汇报,你可以吗?”
陈荔当然只能点头。
这样也好,是证明自己实力的大好时机。
……
陈荔忙忙碌碌,没吃午饭,晚上十一点多才让钟阮来接。
为的就是给父老乡亲们出一份报告,真真切切的帮人解决问题。
陈荔不嫌累,就跟钟阮干活一样,都是心甘情愿的事情。
对律师来说,这也许只是一个案子,或许只是一笔钱。
但对委托人来说,这可能是他们最后的牵挂,或者说,是他们唯一的依托。
也关系他们的一生。
而真正热血的律师,始终坚守初心,干着真正点燃社会星光的事。
陈荔亦是如此。
追随光,变成光,发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