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完)
或许是因为我没有立刻答应,清澜又抛出了一个足够诱惑的条件。
“只要你杀了褚璇玑他们,我可以给你万年石髓,助你重聚柏麟的神魂。”
“我会杀了他的。”
这个他,我指的是帝赫。
“好,真期待呢。”
杀帝赫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在我还不知道他实力深浅的情况下,我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成功,但现实却是不容失败。
幸好有阿诛给的长空令在前,否则此刻还不知该怎么才能到达天界。
仙魔交战,代价便是魂飞魄散,再不入轮回,是以这一路上并没有太多的尸体。
但素来高雅洁净的地面上仍是血迹斑斑,单看一眼便觉触目惊心,可见仙族损失惨重。
天宫震动不已,显然是受了帝赫与褚璇玑交战的重击,支撑宫殿的神柱也不停晃动。
梅花三弄引动灵气治愈伤口,肺腑中的剧痛逐渐被压了下去,我径直朝着中天神殿而去,这里是鸿蒙熔炉所在之地,有三十六天罡阵护持,并未受太大影响。
与其他的修罗族不同,帝赫一身白衣,长发如墨,面容甚至透着一股悲天悯人的慈悲,琉璃般的眼中透着温柔的笑意。
但他出手时的杀招却是不留余地,招招正中褚璇玑和禹司凤的软肋。
禹容潇和禹椿雪不似往日从容,与进犯的妖魔交战时身上染上了不少同族的鲜血,或明或暗,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神明拉入泥潭。
此刻唯有清澜尚且显得有几分从容,她身边的一男一女面容清俊,透着雍容的精致与成熟,与她有些神似,想必是她父母。
破月剑性本寒,合星月之势,对上这些修罗并不棘手,倒是与她相貌极为相似的母亲,时刻护着禹司凤等人,受了不轻的伤。
帝赫本就实力超群,若非有中天神殿的阵法加持,想必褚璇玑等人并不能撑太久。
风雷瑶琴剑奏响一曲梵音,吸引住了帝赫的全部注意,音波浩渺,如同无所不在的樊笼将其困住,褚璇玑等人方才有机会喘息。
“吾记得你,青木镇上你救过吾的转世,若非有你,吾的陨星大法还不能大成呢。”他神色镇定,淡然地开口,似乎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修长的手指凝出一道浅绿色的法阵,这图案我再熟悉不过,是笑傲光阴。
帝赫手指轻轻一推,近处的禹司凤和禹容潇便被法阵击飞数丈之外,奄奄一息。
“长君?”记忆中的人与眼前人确有几分相似,昔日那个信誓旦旦要守护母亲,守护青木镇百姓的小孩,如今却成了杀人无数的大魔头。
何其讽刺,何其悲哀。
惊怒之下,法阵已然被帝赫破开,他仍是带着淡淡的笑意,眸中满是兴味,“雪歌,莫非见到我,你不开心?”
周边血流成河,他却不染尘埃,如同神明一般淡淡立在这里,藐视万物。
“但我还是挺开心的。初时分一缕魂魄下界不过是闲来无事,没想到竟能遇见你这么个与众不同的异世之人。”
他自顾自地说起从前的相遇,顺手扭断了禹椿雪的脖颈,对周遭的声嘶怒吼置若罔闻。
“这三界都没什么意思,不若留在本座身边吧。”
“道不同,不相为谋。”
风雷瑶琴剑凝出剑阵,寒芒点点,借星河之气将帝赫困于其中,却终究不过是徒劳,连我也被反弹的剑气波及,跌出中天神殿外。
身上的鲜血干了又流,流了又干,层层叠叠结成血痂,想来应当是十分狼狈。
“雪歌,何必如此呢?本座可舍不得杀你。你瞧你为了那些毫不相干的人拼命,又有谁会记得你呢?”
帝赫一步步走近,身上带着淡淡的莲花气息,与他沾满血腥的双手格格不入。
血液和灵力流失太多,视线渐渐暗了下来。黑暗中只能感受到下巴被一只手紧紧捏住抬起,气息落在我眼睛上。
他的声音似叹惋似兴味落在我耳边,“原来瞧不见了,只要你答应留在本座身边,本座自然会让你重见光明。”
“休想。我长歌弟子,但求行侠仗义无愧于心,不敢趋炎附势折我门风。”
身体被狠狠砸在神柱上时只听见他微微轻哼了一声,“不要紧,本座会一点一点把你们的傲骨都给磨得一干二净。”
或许是我的沉默让他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听见他又开口道,“你可知柏麟还在本座手中?”
阿诛的神魂只有一片在我身上,剩下的尚未找齐,原来竟是在帝赫手中。
我抬头往帝赫所在的方向看去,视线模糊,只隐隐看见一团白色的雾气,并不真切,但熟悉的气息让我辨认出那就是阿诛。
“阿诛!”
“这样才有意思嘛。之前他教我布阵之法,留了本《万阵图》给我,前两日他正巧来巫山取书,这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呀。”
“本座剖出他的剑骨,囚了他的神魂,真不愧是九重天的帝君大人,可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剑骨是阿诛修了万年的神骨,早已得证天道练成天诛,如今被帝赫生生剖取,这剜肉剔骨之痛,该是如何难忍。
当日与阿诛争执之语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是了,我不知长君底细,任性妄为,擅自传授法术,才会害得阿诛受此酷刑。
“哭了?本座还以为你们修无情道的,都是无心无情的呢。”
撑着风雷瑶琴剑站起身,疼痛和后悔密密麻麻挤满心房,让我连呼吸都有些困难,鼻腔像是被棉花塞住一般。
“水神令。”我知道清澜一定就在附近,她将重重的筹码都压在我身上,又怎会在此时离开中天神殿。
那日我和阿诛研究守护天界的阵法时,两人都未曾悟出逐天阵的奥义所在,但走过鬼门关一遭,我似乎触碰到了那扇大门。
水神令居于剑阵之中熠熠生辉,若水变道以中天神殿为中心缓缓流向法阵所在各个角落。
法阵难成便是因为无人有如此强大的灵力和决心将一个人的灵力灌注于一个法阵之中,岁岁年年,修行的修为都用来供养法阵所需。
磅礴的灵力自体内涌出,像是被抽干了生命力的大树,生命缓缓而逝去。
“你这个疯子,竟拿自己的命来献祭,你以为凭你就可以杀了本座吗?这些人与你有何相关,你若是执意如此,不过是自取灭亡。”
“疯不疯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既然伤害了阿诛,害死了那么多人,就该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法阵启动,浅绿色的灵力浮在空中,风雷瑶琴剑将全部的灵力都灌于这一剑,我隐约间似乎感知到了阿诛的剑意,这是他的神殿。
“天诛!”
可惜我看不见帝赫的表情,也难以听清周围的声音,只觉得置身于温暖的海水中,有一束光紧紧包裹着我,又轻又柔,是阿诛的气息。
身体极度的疲乏让我逐渐失去了意识,梦中景象纷乱,恍然忆起青木镇上与阿诛的初识,数年的朝夕相处,阿诛浑身是血的惨状,人间的万里河山。
朝朝暮暮,点点滴滴,都是与同一个人相伴。
再睁开眼时我已经是在阿诛的昭明殿中,将身体倚靠在白玉石柱上。
庭院中景色依旧,暮春悠闲地吃着灵草,外间的天崩地裂好似都不曾影响这里分毫。
星辰依旧长明,银河照样流淌仿佛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我看着阿诛身着重装如往常一样向我走来,锦绣宽袍,头戴龙戏珠状的莲冠,华丽素雅的衣裳一看便是出自织女的巧手,暮春亲昵地啃着他的衣摆。
他带着淡淡的微笑,神情悲悯,如浓雾中走出的圣洁花仙,一笑便让星河都黯淡了下来。
唯有这一刻,我才能真实地感受到我们都还活着,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落。
泣不成声之时,唯有抓紧阿诛的怀抱才能让人不那么害怕,暗室逢光,抓住他便如抓住了救命稻草。
温热的手掌一遍遍抚过我头顶,阿诛沉默着安抚我的情绪。
“你骗我,阿诛,你怎么能骗我!你知不知道……”
谁人能知我心中惶恐,谁人能知我孤注一掷时的决然,谁又能知我心如刀绞。
“雪歌,莫哭了,我知道,我都知道。你说过的,你会相信我的。”
或许是我哭得太过惨烈,阿诛环住我后背的手更加用力,我几乎能听见他的心跳,混着我的,交织在一起,再也无法分离。
“阿诛,我做到了。”
那片护心鳞终是化作飞烟消散在手心,随风万里。
千里霞光此刻渐渐沉了下去,昭明殿里又只剩星河长明,将阿诛的身影拉得长长的,直至与我的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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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写到一半我就问姐妹,我好像把帝君写得太黑了,怎么办!
姐妹说,没事,希tl都还有人追捧。
笑死,然后就放心大胆地继续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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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的帝君或许是不太一般,有很多没有挑明写,都是浅浅埋线了,欢迎讨论呀~
啊~今天又虐女主了呢,太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