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蓝光似流星落在身前数丈,这熟悉的神压——是褚璇玑。
光晕散去,火海之上现出身形的正是褚璇玑和禹司凤,两人头戴玉冠,目光都落在阿诛身上,那神情显得有些激动,但开口又有几分冷漠,“柏麟,你还活着。”
阿诛尚未开口,便见跟在两人身后的腾蛇奔了过来离阿诛不过数尺,或许是火光太亮眼,才让他眼中含了几滴泪,踌躇着想要上前靠近阿诛却又蹑手蹑脚地缩回了手,“帝君,我好 想你,您终于回来了,这些日子我一直都惦记……”
“腾蛇,别来无恙。”阿诛神色未变,语气淡淡地开口,目光落在腾蛇身上,再无多余的动作。
褚璇玑秀眉微皱,见尸山火海连成一片,微睁的杏眸中流露出一丝怜悯,“柏麟,这些修罗都是你杀的?”
“是,他们屠戮百姓,火烧青木镇,死有余辜。”阿诛悄然走近我身边,白纱笼住的长袖落在我后背,被风吹得一鼓一鼓的,轻轻拍在身上。
阿诛的回答并没有什么问题,但不知为何禹司凤却深吸了一口气,面色不虞,淡淡道,“没想到百年未见,柏麟帝君依然是心系三界,只天界有愧修罗在先,是以这百年来并未过多插手魔界之事,这两日本座也对青木镇一事有所耳闻,没想到还是迟来了一步。”
他语气中透出淡淡的叹惋,却也不过一闪而过,大火噼里啪啦地烧得作响,房屋接连倒塌,似要烧到不周山上去。
“腾蛇,行云布雨,灭了这火吧。”阿诛轻声点了腾蛇的名,将他从低头愣神中拉了出来。
听见阿诛的声音,腾蛇也连忙施法召唤乌云,瓢泼大雨很快就浇灭了炽热的火舌,只是青木镇却作了废墟。
“雪歌,回家吧。”阿诛伸手揽住我上了天诛剑,面上带着轻柔的笑意,乌云消散,月亮露出倩容,好似将月华都落在了阿诛身上。
腾蛇连忙闪身拦在了阿诛身前,面上有几分不甘心,又有些殷切和不舍,“帝君,您不回天界了吗?我和青龙他们一直都在等你。”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腾蛇脸上露出这样的神色,看来他和阿诛从前交情匪浅,但从阿诛恢复记忆后并未联络他来看,这人已不在阿诛心上。
果然,阿诛神色微冷,有些无奈地蹙眉,眉间闪过一丝不耐,“腾蛇,还不让开。”
尚未等腾蛇有所动作,天诛剑化作流光绕开了腾蛇没入了云层中,抬首一望,原已离了青木镇很远,硕大的玉盘仿佛触手可及。
“我看之前的母子似乎已经快到巫山脚下了,巫山有神女庇护,并无妖邪作祟,此地倒是适合安居。”
阿诛一向是个有始有终的人,既答应了要护他们周全,便会践行诺言。
天诛剑飘然流转落入林中,啸声震动林叶簌簌作响,长君警惕地看着周围,直到看清是我们二人才放下了戒备,“杨姐姐,大哥哥,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给了孙娘子一些盘缠在此地落户,阿诛才带着我离开,对粘人的长君只是面色微冷,告诫他要修行正道。
点亮屋中烛火,暮春踏着小蹄子就奔了过来蹭着阿诛的手,直到此时,阿诛才真正放松下来,一手摸着暮春头顶上的绒毛一边开口道,“雪歌,你教那孩子法术了?”
“嗯嗯,我见他有诚心又有天资,便教了点小法术。”竹编的躺椅微微泛凉,躺上去来回摇晃,舒服得骨头都要酥了。
“你们不过萍水相逢,又如何能知他秉性如何,若是有一日他误入歧途,这法术便会成为他的凶器。”
也不知他为何反应这么强烈,分明教我时也没见他试探多少,这时候倒显得苦口婆心了。
我直起身看向他,烛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只增添了几分柔和,“但若是没有教他,今晚他们就已经死了。这世上的事谁能预料呢?至少此时此刻,有两个人在今晚的屠杀中活了下来。你瞧那些神,分明早已得知修罗侵犯青木镇一事,却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阿诛豁然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我不知那是火光还是泪光,“原是如此么?”
“善恶难定,况且长君心性不错,想必也难入殊途。”抬手将桌上的桂花糕塞到阿诛嘴里,“哪怕你是天界帝君,也无须这般杞人忧天。还不如先与我说说,你造了战神之后的故事,她为何会下凡历劫?”
这故事并不算婉转绵长,阿诛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唯有一句算得上是惊心动魄,“我肉身死了一回,想要覆灭琉璃盏时便又死了一次。”
定坤神剑的威力我是见识过的,一剑可破苍穹,一剑可覆山海,“那定是,很痛的。”
哪怕阿诛从未提及爱字,但从他跳入落仙台强行化为人身便可窥见那些他自己都不曾正视过的感情。
阿诛说得很短,千年万年于神仙而言也不过弹指一挥间,但我想,阿诛这一生好像都极少为自己想过。
将罗喉计都改造为战神是为天界,下凡是为了战神,肉身到了时限回到天界又忙着处理琉璃盏中的心魂,直到与罗喉计都同归于尽。
“那这么说褚璇玑能与罗喉计都的元神分离,倒也不容易,照理说罗喉计都的元神这么强大,褚璇玑不过是战神转世,却能从他的元神中剥离。”
照阿诛所说,他将罗喉计都改造为战神击退了妖魔联军,战神为魔气所染恢复了罗喉计都的记忆被贬下凡十世历劫,身为褚璇玑时前期分明是灵脉不开,后面修行也不过四载,却能在琉璃盏被魔煞星的心魂打破后保持清醒,实属不易。
阿诛轻轻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笑,“是战神最后一丝神魂助她挣脱了罗喉计都元神的压制,从此她便只是褚璇玑。”
难怪司命说褚璇玑的九天玄火并不熟练,看来她的神力并不如战神,“我瞧禹司凤好像对你有些敌意,是怎么回事呀?”
“徒增笑谈罢了,那时我为了避免褚璇玑放弃无情道,便想过拆散他二人,不过他们倒是情比金坚,由此也免下三界一场浩劫。”
阿诛这话说得云里雾里的,罗喉计都分明是与他同归于尽,又与这两人有何干系,莫不是他们的感情还能打动罗喉计都放弃毁灭三界的念头?
“是是是,人世的情,不过沧海一粟,何等渺小,大道无情,方能摈弃世间纷扰。”那时候阿诛还是剑灵却也一门心思推着我修行无情道,“这句话我可还记着呢。”
现在想来,或许他教导褚璇玑时也是一样的,只是褚璇玑与禹司凤心心相印,自是不肯听他的,难免对他心生怨气。
阿诛轻笑出声,又拍了拍我的头,“一天不拿我寻开心就不会说话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