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似乎是觉得自己口无遮拦，司命这一路都不再说话，抿着嘴寻找着阿诛的下落。

不周山南峰与北峰风景迥然不同，北峰山峦青翠而南峰则是冰冷的荒原，大雪作碎玉纷飞，寒气逼人。

“这不周山北峰处才是魔域所在，也不知为何帝君来了南峰这般荒凉的地方。”司命虽是仙体，但此时也有些冷，瑟缩着身体往前走。

我眨了眨眼睛，感觉睫毛上都快要结出冰渣，这里寒冷异常，实在古怪，“我也不清楚，阿诛这些日子神出鬼没的。”

冰原下偶尔露出黑色的砂石和泥土，半山腰处竟有一方水池，寒气缭绕，清可见底，水波微皱。

顺着水池前行数里，岿然屹立在眼前的是一座冰封的山洞，偶有尖刺般的石块钻出冰面，显得洞内崎岖不平。

越往里走越是能感受到来自灵魂深处的寒冷，几经曲折，洞中最深处正立着一块冰雕，“阿诛！”

他整个人都被严冰封住，眉发处都是细碎的冰雪，面上未有惊惶之色，只薄有怒意。

和司命试过火咒术之后却并没有任何效果，无奈之下也只好打算先将阿诛带回家中。

司命却摇了摇头，抬手拦住了去路，“雪歌，这不周山诡异，不如这两日先留在青木镇想想办法。我回天界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就要麻烦你照顾帝君了。”

“好，我们就寄宿在来时的那户人家。”与司命约定好交换了传音符之后我带着阿诛下了山，司命则是回了天界。

孙娘子很是热情地接纳了我们，长君则是贴心地端来了一碗热水，葡萄似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姐姐，喝点水。”

“多谢，这么晚了还叨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孙娘子生得纤弱，却自有一股韧劲，偌大的家全靠她一人操劳，并不见下人。

孙娘子笑着摇了摇头，叹道，“已近子时，姑娘你带着受伤的兄长也不方便，再说你先前杀了那两只修罗，我打心底里佩服你嘞。自从那嗜血的修罗出没后，这青木镇上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既如此，您为何不带着长君搬离这里呢？”烛光将她的身影拖得老长，唯有那双眼依然清澈明亮。

“我一个不会武功也不会仙术的妇道人家，带着长君又能去何处呢？以前茶楼还开着的时候就常常听他们提起别处也是常有妖魔出没，若世道果真如此，也不过是从一个狼窟换到了另一个虎口。”

房中顿时陷入长久的沉默，不过短短数月未曾下山，横行人间的妖魔便又肆无忌惮了几分，禹容潇和司命都说妖界有妖帝管辖，何以还有这么多滥杀成性的妖魔？

“姐姐，我也想跟你学法术。”长君的声音乍然响起，神情中透着殷切，烛光不停在他眼中跳动，“我想保护娘亲和镇上的人，想变得很厉害很厉害。”

孙娘子尴尬地站了起来，连忙摆手道，“孩子不懂事，乱说的，杨姑娘你别往心里去。”

“长君，学法术可是很辛苦的，早起贪黑，还会受很多伤，甚至可能会死在妖怪手中，你害怕吗？”我弯下腰看着他的眼睛，里面只有决心和火光。

长君板直了身体，摇了摇头，“我不怕吃苦的，师父你这是答应了？”圆溜溜的眼睛此刻正笑得有些狡黠，连称呼都顺杆而上改了。

“我只会在这里待几天，能学到什么程度就看你自己了。”眼下青木镇的情况不容乐观，他能学点东西自保倒是不错，再不济也能延长点逃跑的时间。

孙娘子则是连连道谢，“真是太麻烦杨姑娘了，不论如何，先谢过您的教导之恩。”

一连在青木镇上待了两日，直到孙娘子切了冰镇西瓜端上来时才反应过来该如何消除阿诛身上的坚冰。

试了几次之后发觉普通的水咒术收效甚微，唯有更高阶的法术或许才能救阿诛。

司命骤然出现在房中，额头上还流着汗，抓过一旁的茶水就喝了起来，“雪歌，找到了找到了，我回天界藏书阁翻了两天两夜，对照了无数符文和符咒，这才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辛苦辛苦，快别卖关子了。”司命着实不愧是写话本子的，手能写，嘴能说，若是滔滔不绝起来，定会没完没了。

“这符纹与启世录中记载的玄冥真水最为相似，只是共工大神撞倒不周山后羽化天地之间，这世间哪里还有人能使得出此等法术？如今就连战神的九天玄火也不那么熟练呢。”司命苦着一张脸，眉头紧锁，“完了完了，帝君不会又要魂飞魄散了吧。”

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天无绝人之路，阿诛才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

带着阿诛重返不周山，此时烈日当空，冰原上仍是白雪皑皑，天地同色，唯有那一方池水与众不同，方圆近百里都被冰雪覆盖，这池水显得格外突兀。

将阿诛放在一旁，我伸手探了探池水，血色立刻蔓延在池水中，犹如剥皮拆骨般剧痛难忍，正想抽身离开时整个人却被骤然吸入池水中，最后一眼便是不周山万年不化的冰雪。

再睁开眼时已然身在洞中，地上的剑坑与当时拔出天诛剑时一模一样，这是落入此界时的山洞。

身上似乎还能感受到方才刻骨铭心的痛楚，但手上的皮肤却是完好如初，又重生了。

同以前一样，被杀死后就会在另一个地点醒来，身上不留任何痕迹，不老不死，可谓神迹。

幸好此地就在不周山山脚，否则单是找阿诛都要先走好长的路。

也不知过了几天，阿诛身上的冰雪都盖到了膝盖处，最外层的冰却丝毫不受风刃的影响，淡蓝色的灵力顺着符纹上下流走。

抬手化去周身的雪，看这面前这池泉水却毫无办法，若是猜得没错，这或许便是传说中的玄冥真水，近在咫尺，却不能为我所用。

书中有言凡骨不可碰触此水，否则便会尸骨无存，看来并不是骇人听闻的传言，而是确有其事。

但书上又说，以此神水淬炼便可洗筋伐髓，神力大涨，或许不少神仙妖精都遍寻此水而不得，也或许是死在了它手中。

阿诛的身形又淡了一些，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也必须要试一试。

生死不过一睁眼一闭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