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诛,你……”恢复记忆了吗?
不知坠落多久,好似离那一线天际越来越远,周身都被黑暗笼罩,但下方却隐隐约约传来水声。
忽得地崩山摧岩石迸裂,从遥远的天空传来痛苦的龙吟,此地的禁制亦随之消失不见。
天诛剑顺势带着我和阿诛两人回到尚能落脚的地方,只见一身着银色铠甲的女人逆光而站,手里握着一把长剑。
刚一落地,禹容潇便拖着重伤的身体赶了过来死死攥住了我的手,眼中流淌着莫名的情绪,“雪歌,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幸好我娘及时赶到,不然我不知该怎么才能救你。若是你因此有个三长两短,只怕我余生都无法安心。”
“你娘?”我刚问出口,禹容潇便迫不及待地拉着我朝远处走去,他此时身上伤口还在淌血,白色的外袍早已凌乱不堪,混着泥土与草叶,唯有眼神清亮逼人。
近了才看清,来人竟是褚璇玑,禹容潇便是褚璇玑和禹司凤的孩子。
她脸上颇有些严肃,目光在触及禹容潇身上的伤势时皱紧了眉头,眼中的蓝色和冰冷褪去,只余下满满的心疼和担忧,“潇儿,快让娘看看,怎么伤得这么严重,早知如此当日便不该允你下凡历劫。”抬手便喂了一颗仙丹给他。
“好了,璇玑,潇儿已经是大人了,下凡也是一种历练。这次吃亏了下次便不会再如此莽撞了。”禹司凤显然是晚来了一步,面上虽有担心但在见到禹容潇并没有性命之虞时便缓了语气。
他只是看了一眼正往这边走过来的清澜,面色微愠,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严厉,“清澜,你也在这里,何以潇儿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何不及时通知我们?”
清澜的左手手肘处不自然地垂着,显然是折断了,以她小心谨慎的程度,是苦肉计的概率要大一些,“对不起禹伯父,是清澜力不如人,害容潇哥哥差点命陨此地。”
听她抽噎起来,禹容潇立刻宽慰道,“父神,此事和清澜无关,是我一意孤行,想取烛龙的逆鳞送给娘,结果反倒是还需要娘出手相助,孩儿实在是有些惭愧。”
褚璇玑只是笑着安慰他,深情温柔,与方才凌厉逼人的模样截然不同,“和娘有什么见外的,这位姑娘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禹容潇这才放开了我的手,面上染上一层薄红,声音有些紧张地开口介绍道,“这是杨雪歌师妹,平日里与我和清澜一同修行,天资聪颖,心地善良。若非她舍命相救,此刻我便不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了。”
四道目光齐刷刷落在我身上,好似要将我从头到尾扫了个遍,尤其是禹司凤,审视的意味十分明显,“弟子杨雪歌,见过两位上神。师兄说的救命之恩实在是言重了,雪歌愧不敢当。”
禹司凤正要开口说话,一直抓住我裙角的阿诛却松了劲倒了下去,“阿诛!”
蓝色的灵力游走在阿诛身上,褚璇玑轻轻皱了皱眉,收回了手,“他没有大碍,只是受了点轻伤,再加上神魂不稳才会晕倒。你既然救了潇儿,我便送你一颗固灵丹助你修行。”
锦盒内的白色丹药散发着盈盈幽光,倚着长廊看着这丹药许久,方才已经将秋韵果给阿诛吃了下去,此刻他正在安睡,也不知他醒了后会是如何。
禹司凤和褚璇玑带着禹容潇回了天界,清澜则是在隔壁的房间养伤,准确点说,应该是在发泄心中的怒气。
屋内的桌椅早已化作四分五裂的碎片,就连院子外的秋千也被一剑斩断,只剩几片木板孤零零地躺在草地上。
至于其余几派的弟子倒是都侥幸活了下来,钟秦越则是将这份功劳又记在了天界战神的头上,以此彰显少阳乃是受上神庇护,余荫千年。
夕阳一点点没入黛色的青山,最后一缕余晖也随之消逝,院中便又陷入了墨色之中,今夜,连灯也没有了。
夜色中固灵丹的柔光分外明显,这丹药可真是个烫手山芋,若是接了,以后便真要同那一家子牵扯不清了。
山风送来桃花香气,不自觉便让人想起阿诛平日里喜欢的桃花糕,分明是个古板的性子,倒是爱吃甜点,嘴又挑剔,糖不能多一分也不能少一分,否则就要皱着眉盯着它,好似多么难以下咽。
竹影徘徊,山风作奏,一道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初夏里仍是寒露重重,怎么在这里枯坐着?”
来人身形颀长,眉目如画,似春日青山又似万顷修竹,只消看一眼,便如同陷入了连绵不绝的波涛中,你以为是春情融融,实则不过是万花过眼。
见我不说话,他便又走近了些,我从未见过有人能将这简单的白衣穿得这般好看,谪仙下凡都道不尽他的颜色。
“阿……诛?”我迟疑地开口,能恍若无人地进入此地,又恰好在阿诛门前,再加上这和阿诛极其相似的眉眼,若说是旁人我才有些难以置信。
垂下眼看向草地上飘落的桃花,感受到身边的风动,是他坐在了身旁,“或许,我不该再叫你阿诛了。”
“我还什么都没说,雪歌你便先给我定了罪。”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我脸上,“你唤我阿诛也好,唤我柏麟也罢,只是你这般揣测你我之间的情谊,实在令我心寒。”
我转过眼看向他,他眼中似乎便只有我一个人的倒影,面上有几分神伤,睫羽颤动似有些委屈,“阿诛,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有些害怕……你也知道,我在这世上便只有你一个亲人了。若是你想起了从前,我只怕自己在你心中的分量不够重。”
阿诛的怀抱满是清冷的松香,声音亦如山间淌过的清泉,“我亦如是。前尘旧事俱往矣,而今我只想同你一起修行,日后一同登达仙途。”
顾及到清澜还在隔壁房间,阿诛便带着我回了旭阳峰,这是我第三次来旭阳峰了,唯一的不同便是这次有阿诛相伴,月色下树影重重,虫鸣几声,便有了几分归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