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浓雾散去，山鸟啼鸣，睁开眼的时候阿诛便已经端坐在茶几旁，面前摆着一面镜子，手中拿着木梳梳头，只是这梳子在他手中显得大了些，有些不听使唤。

朝阳浅照，阿诛挺直着小身板一本正经地对着镜子束发，改过的衣裳穿在身上显得格外秀气，晨光下更衬得他冰肌玉骨，“早呀阿诛，今天竟然没有叫醒我，这可不像你。”

上前接过他手中的木梳，揉了揉他的头发，“我来吧，梳完头我们就下山去。”

镜子里的阿诛皱了皱眉，或许是见我心情极好，脸色变来变去还是歇下了要同我争的心思，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镜子，颇为有趣，“你才几岁就这么爱皱眉？等会儿下山去给你买新衣裳。”

“雪歌，又让你破费了。”阿诛刚想皱眉，却又硬生生压了下去，抿着唇不再说话。

简单地将长发束起，留了点头发，见他如此便想逗逗他，“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不如以后还是继续穿我的，反正我衣服多着呢，给你均一两件不在话下。”

“这，那我们还是下山吧。不过我们得早些回来，不可逗留太久，以免耽误你的早课。”阿诛面色微红，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也不知他这么小的年纪，怎么就习得这般古板了。

“你忘啦，禹容潇他们可都回家去了，没人管着咱们了。”见阿诛的眼中写满了不认同，话头立刻转了个弯，“当然，修行是一刻都不可懈怠的，阿诛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给暮春放好了灵草，这才带着阿诛去了洛阳城，如今正值四月初，牡丹初绽，诗中有云，“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难得在此时去一趟洛阳，若不能好好逛逛，便是辜负这美景了。

繁华的朱雀大街上人潮涌动，道路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商铺，比之少阳山脚下的村镇，这里便显得金碧辉煌。

人声鼎沸，来往行人也有不少妖族，从前在天诛剑中阿诛便对妖气敏感，如今出来了，便更是皱着一张小脸，“妖有妖道，人有人道，混居一处，实在不成体统。”

“现如今妖族日益兴盛，人族渐渐式微，再说这仙门之人也一心追求得道成仙，更是无暇顾及这些。”听其他弟子闲聊才知少阳派已经甚少下山历练，多是在山上清修，若非如此，自己也接不到那么多斩妖的活了。

便是这洛阳城中的告示榜，也贴了不少寻求能人异士除妖的帖子，毕竟仙门难求，每年除了招生之外，便是大门紧闭，久而久之，众人心中便也明了，如今入仙门的人，都是一心想着修道成仙的。

此处多是无人问津，因此阿诛便也能轻松瞧见榜上的内容，“雪歌，稍后我们便动身吧。”

应声点了点头，我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成衣铺，衣架上正展示着一件刺绣精致的幼童衣裳，“阿诛，咱们从那家开始吧。”

走近了仔细看更觉这水纹绣得栩栩如生，目光在衣裳和阿诛之间来回比了比，“阿诛，这件不错，很适合你。”

候在一旁的伙计见状便立刻迎上前来，笑容满面地介绍道，“姑娘真是好眼光，这件衣裳可是我们韵秀阁最出色的绣娘花了足足三个月的时间绣的，用的也是上好的轻容纱，夏季穿是最合适的了。令弟玉质仙姿，除了他定无旁人能衬得了这件衣裳。”

“我不……”阿诛正想反驳，被我一把压住了，“不知这衣裳是否可以试穿呢？这若是有什么不合适的，叫绣娘改也正好。”

伙计一听这话便知我已然打算买下，是以不过迟疑了一瞬，便飞快地答话，“这衣裳太过精贵，原是没有这个规矩的，但小人与姑娘和令弟颇有眼缘，便破例一回。两位客官这边请。”

里间便是用作试衣的房间，这家店铺里卖的成衣倒都是些不错的布料所制，来这儿挑选的多是些衣着不俗的妇人和小姐，是以店里脂粉气极重，阿诛已经连着打了两个喷嚏了。

数了数背包里的银两，禹容潇此人做派极为讲究，被他选中的唯一好处便是司事坊每月初都会给个十两月银，这个月的刚上山便拿到了。

不过这会儿背包里倒是又多出了不少银钱，同以前一样，不定时便会多出几万两甚至几十万两银子，若不是有这从天而降的银子，也养成不了我这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

“雪歌，我换好了。”阿诛抬脚跨过门槛，这下摆便在门槛上扫了一遍，浅碧色透着些许青灰，素雅娴静，贴着袖摆处的水纹仿佛真能似流水潺潺，确实很衬阿诛。

伙计一向会察言观色，嘴上更是会捡好听的说，对着阿诛便是一顿夸，“小公子生得俊俏，这寻常人可穿不了这衣裳。咱家店里还有些其他的衣裳也是上等货，姑娘您要不要瞧瞧？”

“有劳了。”我指了指挂在一旁的蓝色衣裳，以牡丹花作暗绣，实在巧妙。

阿诛抬头看了我一眼，眼中颇为诧异，“雪歌，还要买吗？”他眼中的疑问太过明显，毕竟我穷得叮当响的形象在他心中太过深刻。

上前替他理了理腰封，又顺手捏了捏柔软的脸蛋，笑眯眯地开口道，“那是自然，弟弟这么好看，可得多买点。”

阿诛面上一红，眼睛睁得圆圆的，似是不敢置信，又有几分无奈，“你明知是他胡诌的……，我，我哪有他说的那般好看。”

“我觉得阿诛你平日里可以多照照镜子，好了，快去试试这件。”接过伙计手中的衣裳便把阿诛推了进去，又让他多拿了几件顺眼的来。

试到第十件的时候阿诛显然已经提不起劲，目光扫了一眼旁边堆积成小山的衣服眉头一皱，“雪歌，这……，要不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看了看手中这件和旁边已经试过的，想着或许下一家有更好看的，便点头应下了，“既然这样，那就都包起来吧。”

伙计喜笑颜开地走远，阿诛则是紧皱着眉头，“雪歌，这也太多了，我一个人也穿不了这么多。”

“那看样子你是想穿我之前的了，没想到阿诛你还挺喜欢的呀。”

“没有，我不是，雪歌，你这是强词夺理。”果然，这件事便是阿诛的弱点了。

心情极好地走出店门，将东西都丢进背包里，正要走近下一家的时候，阿诛陡然停下了脚步，“雪歌，你还记得方才说要去揭榜的事情吗？”

“啊，记得呀，先买完衣服再说。”那妖通常晚上才出没，这会儿早着呢，趁着身上还有些银子，可得好好逛逛，“来来来，你瞧那件，阿诛你穿上一定会很好看。”

阿诛犹犹豫豫地看了眼铺子，脚下怎么也迈不开步子，“雪歌，我有些饿了，不如我们先吃点东西吧。”

见他如此我实在有些不能理解，以往师兄们对逛街一事可是热衷得很，怎么阿诛偏就不喜欢呢？

叹了口气，牵着阿诛的手便打算往对面的酒楼走，谁知此时街道拐角处忽得疾驰而来一匹烈马，与此同时浓重的妖气飘荡在空中，“是蛇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