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七】
“总会相遇的,在黄昏落下的时候,在你转身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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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一个大学的吗?”
何玖点头,“对。”
“一个大学的啊,”蒋淑芬欢喜道,“你们都是好孩子,读的都是好学校好专业。我还说给你介绍介绍的,让你们认识一下,说不定算是一种缘分。没想到你们本来就是朋友。”
老人对某些事是有一些执拗的,所以她本能地忽略了何玖说的曾经二字。
“谢谢奶奶,但是不用了。”
何玖面色有些苍白,略微失神,她手一滑,一本书落了地,是聂鲁达的《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恰好翻在了那一页。
——“你是我贫瘠的土地上,最后一朵玫瑰。”
从书中掉出来了一个暗色书签,何玖弯腰拾起,看见了上面将见未见的一行小心翼翼的字。
——“他是我唯一的玫瑰。”
何玖笑了笑,涌起的眼泪蓦地砸在书签上,“奶奶,傅老师是什么时候住在这儿的?”
蒋淑芬说:“住了有一年啦。”
蒋淑芬问:“怎么了?”
何玖摇头,冷静地擦掉刚刚的泪痕,温声道:“没事的,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
一年啊。
在那一年里,她在前街,他在后街,热闹繁华与安静宁和相对,他们是两条平行直线,处在各自的空间里,从未相遇,却隐隐的,曾离得那么近。
他从长街来。
热闹满身,却不染尘俗。
原来,他们曾离得那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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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完后,蒋淑芬便走了,临走前还嘱咐说,“有事一定要找我。”
她笑说,“好。”
“慢走奶奶。”
“你忙你的,我走啦。”
何玖合上门,坐在椅子上,想起没有处理完的工作,她疲倦地叹了口气。打开电脑,又看见写字台的右上角放着一踏打印的资料,太阳穴隐隐作痛,她拉开柜子,想把资料收起来。
拉开的一瞬间,何玖愣住了,她觉得她的灵魂似乎被完全隔离开来,黄昏无温,暖色褪去温度,冰凉刹那蔓延全身,凝结在指尖。
柜子里面放满了A4纸,面上叠了一个笔记本,封面是复古的玫瑰花束和鹅毛笔的签名。
她觉得熟悉,魂魄刻上印记。
她记得,她曾经,也有过这样一个本子,后来丢了,她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既不敢问也不敢再寻。
丢了也好。
算与曾经作别。
在第一页,她只写了一句话。许久后,她指尖才恢复了一些温度,她动了动,伸手拿出,犹豫了一下翻开。
“傅臻,我不想再记得你了。”
何玖心脏忽的涌出针扎一般的疼痛,一瞬间,那股子疼意顺着血液流满了全身,浸润了她的骨髓,每一寸皮肤都泛出生疼,她似乎是忘了今夕是何夕,看着那一句话,一笔一划,光影流转满目最后化成了冰冷而刺眼的白,她看不清任何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何玖单手捂着眼,掌心贴着温热的眼皮。
她觉得自己像是沉入了海底,海水席卷了自己的肺,掠夺了她赖以生命的氧气。
她窒息似的喘着气,湿热的泪水涌上眼眶,落在掌心,带起一片温热。
……太疼了。
实在是太疼了。
疼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就像烈日下瘫在岸上的鱼,喝不到水,也永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