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会一直下,但一直会下雨,我的意思是一个人不会永远爱你,但有人会爱你。
……
这里是两室一厅的出租屋,两个卧室仅有一墙之隔。客厅与阳台相连,厕所在卧室对面,厨房与厕所也只有一墙之隔。
整个屋子显得很狭小,简单。
王禾鑫用钥匙打开出租屋的房门,看到里面的一瞬间,心里的嫌弃油然而生。
她皱着眉头察看了一番屋内,做好心理准备后,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王禾鑫分别打开两个卧室,屋内居然没有人在,现在才早上7点多,这娘俩应该还在睡觉才对啊。
“……”陆宇天的情况不容乐观,再加上医院的压力以及陆明的态度。王禾鑫愣了几秒突然暴怒起来,“啊!混蛋于婷婷!混蛋于潇茗!一大早跑什么跑啊!混蛋混蛋混蛋!……”
女人发疯似地发泄着内心的不满。
电视砸了,书架掀倒了,两卧室的衣服撕了……
都怪你!都怪你们!
王禾鑫的发泄还在继续。门口的一个人看到一片狼藉的出租屋和听到对于婷婷的咒骂声,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悄悄地走向最大的那个卧室。
悄悄地走向发疯的王禾鑫。
……
时间来到中午。
吴玥买了一碗羊肉粉填饱肚子,漫无目的地走在人来人往的城市。
最近城管加派了人手,时时刻刻游走在地下商场的出入口,广场周围……
摆地摊的商贩们苦不堪言,一边警惕地躲避着恶狠狠的城管一边流着泪说着:“没法活了,没法活了呀。”
太阳照射着地球,有人说它无私,因为他们感受到了温暖;有人说它无情,因为他们感到刺眼。
吴玥走了很久,看到铺着灰色纤维袋,上面摆着五颜六色的衣服裤子的中年女商贩;看到拉着铁质推车到处卖炸土豆,裹卷的阿姨;还看到一瞅到城管就立马收拾东西跑的大叔……
但就是没有找到那天也是顶着烈阳,苦苦等待买家的那位老人。
也许,那位六十多岁的老人换地方继续摆摊了吧;也许,那位老人的身体早就不适合摆摊了,被那个及时救场的男孩强行要求在家休养了吧……
吴玥摘下头上的白色鸭舌帽,右手缓缓地在上面抚摸着,虽然布料不是什么高档货,但是可以看出做这顶帽子的人手法有多么娴熟,鸭舌帽上的每一个细节都没有出错。
她与老人本就是萍水相逢,前者记住了老人的模样,但是后者根本没有时间去记住她吧。
吴玥欠的钱,也只能祈祷再次遇到老人,再还给她了。
……
一个男人在人行道上走着,不经意间咳嗽了几声,朝一旁的草坪上吐了一口黄痰,悠哉悠哉地走了。
侧身躺在草坪上晒太阳的小猫慵懒地翻过身体,白色绒毛下的猩红血痕若隐若现……
它的尖耳朵迅速地动了动,旋即微微下垂,左侧前爪重新盖住自己的眼睛,又昏睡了过去。
“塔塔嗒…”清脆的敲击声逐渐清晰,小猫听到动静,爪子下的眼睛微张着观察四周,看到熟悉的女孩身影,便缓缓地放下爪子,两条后腿用力蹬地,白色身躯在地上摩擦了好久,就是不能站起。小猫也逐渐失望,无助地哀嚎。
“……小葵?”不断靠近小猫的女孩敏锐地捕捉到这声声哀嚎,心头瞬间一紧,“小葵你在哪?”
小猫看到女孩跪在地上,仔细地弯腰摸索着,犹豫片刻,还是发出了声音。
“……”女孩静心闻声,一步一步靠近小猫。
后者没有抵触,两条后腿努力蹬地,让身体靠近女孩。
“……”她冰凉的右手手指终于接触到了小猫。女孩并没有着急抱起它,右手食指顺着小猫的身体缓缓划过,左手轻轻地拨开白色绒毛,右手手指轻易地感受到了伤口的存在。
女孩双眼渐渐湿润,没有再去摸索小猫的伤口,两手并用很快找到了它的脑袋。
小猫在女孩的抚摸下也渐渐地停下哀嚎。
“……吃吧,小…小猫,今天家里没有鱼了,所以给你带了一些猫粮。”女孩一边抚着它的头,一边把身后的黑色塑料袋拿过来。
平静的小猫见状,身体又忍不住剧烈颤抖。女孩左手感到异样,瞬间愣了愣,旋即想到自己今天忘记提醒老板要换白色的塑料袋装猫粮了。
于是果断侧身,双手撕烂黑色塑料袋,猫粮撒得满地都是。“小猫,我带你去再买。”
“…喵喵。”小猫微微抵触了女孩的手,奋力挪着身体朝着地上的猫粮。
女孩有些不知所措,它不愿意走,自己又分不清地上的猫粮哪些是干净的,正想起身去再买,不远处的吴玥小跑过来,摘下帽子,把地上未弄脏的猫粮移到帽子里,接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把小猫捧起,一边坐在草坪上。
小猫看了一眼吴玥,没有反抗,默默地吃着帽子里的猫粮。
“……你是?”女孩轻皱眉头,右手快速摸索着紧捏导盲棒。
“你好,我叫吴玥。”
“……”女孩听到小猫细小的吃食声,心里的大石也是卸下了许多,“你好,我叫于婷婷。”
“……”心中默念了一边,吴玥看着眼前的女孩,轻笑道,“很好听的名字。”
于婷婷微笑点头,有些好奇地道:“这是你的猫吗?”
“不是。”吴玥看向白猫,左手端着帽子,右手轻抚它的脑袋。
“那就奇怪了,我第一次发现它的时候,它对我的抵触很大,后来是我喂了它几次吃的才熟悉起来的,但是,它对你似乎……”
“……”吴玥看了一眼于婷婷,淡淡地笑道,“也许之前在哪里见过它吧。”
“……”于婷婷还是很怀疑吴玥就是抛弃小猫的那个主人,于是双手紧捏着导盲棒。
“这猫的右前肢怎么会……”
“……”于婷婷被迫打断了话语,轻皱眉头道,“应该是因为上个月‘流年公司’的火灾吧。”
“……”吴玥回想起手机上的新闻:‘流年公司’突发爆炸,殃及到了周围的居民楼,死伤重大……
“所以,它被建筑残骸砸中了右前肢,为了救它才截掉的吧。”
“……应该吧。”于婷婷沉默地低下了头,两眼再次湿润。
“……你,有画画的工具吧,请借我一用。”
“……”吴玥有些惊讶地看向于婷婷,“你,怎么知道我有…”
“味道。”于婷婷微笑着抬头,“毕竟缺失了眼睛,其他地方也要有所长进才行。”
“……”吴玥微微点头,轻手轻脚地起身拿来背包递给女孩,“我抱着小猫不方便,就麻烦你了。”
“没事。”于婷婷接过背包,一边摸索一边拿出画纸,画板,画笔……,接着双手靠近小猫,慢慢摸索着它的身体。
“…你要画猫?”
“……”于婷婷点点头,一边轻轻拨开绒毛触碰伤口,一边回忆着道,“我本来想把小猫带回家里养的,但是它很抗拒,宁愿流落街头,流浪动物不仅要与其他流浪的同类争夺食物和住所,还要提防人类的捕捉。所以经常它会受伤。人类为了掩人耳目,很多都会选择黑色塑料袋作案,所以小猫看到黑色塑料袋反应才会这么大。”
“……”吴玥的右手变得温柔,轻叹一声,“所以,你想把它画出来提醒人们关心流浪动物?”
“…呵呵,人是不会轻易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的。”
“……”
于婷婷冷笑着说:“我只是想通过画画和互联网,让小猫的主人看到,然后来把它接走罢了。”
“……”吴玥默默拿开右手,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这只白猫。
盲人怎么画画?若不是抽象画。那就是用双手感受,找点,再一点一点地在纸上标出,最后用线条描出细节。
……
下午2点15分。
网络上出现了一张“寻猫启示”。
画中白猫无力地侧身躺着,三条腿犹如秋后落叶靠在地上,脑袋微翘,闭着眼睛不知生死,断腿处有裸露在外的骨头……它的全身都有细小的猩红的伤口。
白天的猫是慵懒的。
吴玥出现后,这只白猫就没有离开过她一步。懒洋洋地趴在吴玥的大腿上睡觉。
旁边的于婷婷一边抚着白猫的背,一边无奈地道:“你真不是它的主人吗?为什么我喂了它好久,它却从来都没有对我这么依赖过?”
“傻瓜,就算我们两个做的再多,也比不上小猫的主人的。”吴玥微微一笑。
就像有些人,不管别人对他再怎么好,当他心里的人出现时,也会输得一塌糊涂。
“……”于婷婷有些感触地叹了口气,全身有些瘫软地靠在木椅上,右手也收了回来,喃喃自语,“那,我还要对它这么好吗?”
“……珍惜当下,至少你和它度过了一段开心的时光,后面虽然它离开了,你也可以回味这一段幸福的时光,感受到片刻的喜悦不是吗?”
“……”于婷婷沉默片刻,缓缓地说,“那片刻的喜悦之后呢?”
“那就向前走,往前看,去寻找只属于自己的辛福啊,不可能你离开了它就不活了吧?”吴玥淡然笑道,“杯子碎了,就不喝水了?”
……
陆宇天看到街边长椅上怡然自得的于婷婷,顿时怒了,叫停司机,冲下出租车,跑过去就给了女孩一巴掌。
“……”于婷婷瞬间懵了,俏脸火辣辣的疼。
“你把我妈藏哪儿了!快说,你把我妈藏哪了?!”陆宇天怒不可遏地抓住于婷婷的双肩奋力地摇晃。
“…你有病吧!”于婷婷皱眉站起,几番挣扎无果,冲着男孩吼道,“你妈不见了来找我干嘛?”
“我妈今天早上就是来找你的,然后就失去联系了,还说不是你把我妈藏起来了?!”
“我……”于婷婷内心一阵无语,“我早上就出门了,一直没回家,哪见到你妈了?”
“我不管!”陆宇天见女孩敢顶撞自己,更加气愤地摇晃着女孩,“我妈说她今天来找你,现在失联了,就是因为你!”
“……”于婷婷再也忍不住了,靠着感觉给了男孩一拳。
陆宇天短暂地懵了片刻,去买水回来的吴玥见状,丢下东西,抱紧白猫,跑过去又给了他一脚。
于婷婷被陆宇天拉着倒去,吴玥赶紧放下白猫,抓起画板就往他手上砸。
男孩吃痛松手躲开,吴玥看了一眼来人,认出他就是当初扯坏自己项链的人,于是又上去补了几板。
对付人渣,道理是没有用的。
“……”于婷婷缓缓起身,若有所思:王禾鑫来找自己,然后就失踪了?……
女孩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妈妈的模样,顿时心中一紧,拿着导盲棒探路走了,口中喃喃细语:
“妈妈,你可不要做傻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