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叠叠的白云悠悠散去,天幕的碧蓝却丝毫未减,水光潋滟,鸟鸣声上下不绝于耳。春风拂面,携同花香面见众人。沈元清穿过花海,一步步迈向草坪,遂俯下身去跪坐在地。她身穿幼时那样的白纱裙,手中捧着花束,有人向她伸出手来——爸爸,妈妈。她想伸手去握住父母的手,他们的手却忽的抽离,沈元清踉跄一下猛得抬起头,瞪大眼睛才发现,眼前世界仍是寂静的实验室。
梦里的人他们看不清脸。也不知究竟是他们怕我思念,还是因我泪水模糊了双眼。
沈元清今天怎么不见枫尚来?
清醒过来之后,要有很长一段时间的休息期,实验体不会被束缚在床上。不过今天甚至没有人看守——沈元清制造些动静试探着,然后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一点声音都没有。枫尚收了她的枪,否则一枪就能打开那锁。思前想去她用注射器撬开那锁,约有十分钟。实验员们大概在商量什么重要事,听说哪个实验体不受控制,警员们都被调去那里处理事情了。说起来,实验过程中异能失控就是失败品了,要被秘密销毁,不过沈元清倒是觉得觉得,那样也总比成功案例被送去当杀戮机器好上很多。
沈元清…被“销毁”。他们从来不把实验体当人看。
沈元清蹙眉暗自骂道。随后她就觉得奇怪了,就算是重要会议,就算是解决问题,落日计划又不缺人手,她的出逃计划一路以来未免也太顺利。她开始犹豫了,可是现在走也不是,回去更不是。于是她抱着侥幸心理硬着头皮向外走。
不…如果趁这时将清醒的实验体都放出来,那样胜算才大。沈元清想着,最终也是这样实践的。开锁需要实验员的身份牌识别,不过她把注射器随手带出来了,但一个一个撬锁太繁琐,浪费时间,那就让被放出来的实验体合作去撬…
枫尚小姑娘——
枫尚你要去哪儿?
沈元清一路盘算着,思路却被男人的话打断,诧异一秒后她仍然退后便跑——不过被枫尚一手拎回来了。这就是生物可悲的天性,不过也正是她不死不灭之处,明知没可能,但仍下意识的做出理想中的选择,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或者前途根本一片黑暗。
沈元清眼疾手快,猛得将注射器针头插进枫尚的手背中得以脱身,可是转身的顷刻间那她却亲眼看着伤口迅速愈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这次她真真正正的站在原地发愣了,她终于知道枫尚一直以来瞒着她的异能究竟是什么了,可现如今她不但不觉得新奇,反而觉得惊恐。
沈元清为什么、为什么…?
沈元清此刻手脚有些冰冷了,双手有些颤抖,她在脑中无限的回放刚刚的场景。落日计划、落日计划…这些到底都是什么荒唐的事情?!半人半鬼,现在她终于知道这个词语究竟是怎样的了。
枫尚只觉得好笑,他乐于看这不可一世的小姑娘受到惊吓的那副模样。他故意逗弄她,故意向她伸出刚刚被捅伤的那只手来展示着。
他疯了似的,弯腰捡起沈元清刚刚丢在地上的针筒,狠狠地刺进了自己的静脉——血泉喷流了约有几秒,伤口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过沈元清没看见,她在针筒刺下的一瞬间就皱着眉头别过头去了。
枫尚这下你总该能老实几天了吧?
枫尚把沈元清带回去了,给她注射了一针镇静剂。等到她在醒来,发现左手手腕上多了一个铁锁,锁连着铁链,长度正好够她在这一间屋子里行动,不过出不去大门。
沈元清…真是麻烦他费心了。
之后的生活接近于昏迷,她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只要稍稍阖上眼睛,浮现在眼前的便是那天枫尚伤口愈合的场景。她许久没有那么清晰的感受到恐惧了,可她越是恐惧,就越不得不向异能靠近,她不想自己变成那副模样,可如果想要活命,她不得不那样做——把属于自己的独一份异能逼出来。
于是她将目光转移到保险柜中各式各样的注射剂与药品。
我疯了,对,我一定疯了。她这么想着。
她用了很久去破解保险柜的身份识别系统,尝试咽下第一瓶药的时候那样坚决,一如她人生中第一次踏入落日计划的大营。果不其然,那药让她在之后的整整一夜都痛不欲生——痛觉与幻觉接踵而至。她竭尽全力也没能爬上床去,最后只能倒在地上剧烈地咳嗽,好像有人掐住她的脖子似的,喘不上来气,头疼欲裂。耳鸣之后是幻听,她听见父母叫她,让她去那个世界团圆。沈元清砸碎那玻璃药瓶,用碎片狠狠在胳膊上划下,痛觉让她清醒了一些。
门外有脚步声。沈元清踉踉跄跄地扑到门边,通过门缝去看,那是一个新来的实验体——一个瘦弱的男孩,被一个女实验员拖进实验室。那男孩好像死心了一般,竟然没有挣扎,甚至都没有发声。
沈元清在门后目睹一切,那个男孩眼中仿佛是一潭死水。心脏在这时开始绞痛了,她跌坐在门前将额头抵在门上,双手攥着拳捂着心脏却瞪着眼睛,十指的指甲几乎嵌进肉中,留下一排清晰的月牙印。这个男孩的出现再一次提醒她,脱离原定实验轨道并让异能爆发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沈元清哈…、
沈元清偏过头,死死地盯着那个亮着暗光的保险柜。
她的人生自此再也无法回归正轨了。
经受这些黑暗从不是我们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