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笑（二）

此次蓝家听学，云梦江氏内门弟子来了四人，但正经听学的只有三个，江念归并不在此列。

近几十年来，蓝氏听学通常三年一期，主讲人蓝启仁先生教诸生为人之道、讲仙门百家历史、谈先辈夜猎经验。因所授内容对弟子学识、阅历皆有一定要求，故各家送来的弟子一般不会低于十五岁。

满打满算，江念归今年芳龄十三。她修为平平，无甚夜猎经验，只在云梦跟师兄弟们捞过几个水鬼；而占听学另半壁江山的经史子集，她因经历特殊，自小耳濡目染，因此很不必再跟着听学，炒遍冷饭。此次，她只是照往年旧例来蓝氏安魂习琴。

看多了往届听学弟子唉声叹气背书、挨罚的模样，她早打定了主意：下一届蓝氏听学之期，若爹娘让她参与，她便要以每年蓝氏学习半年不需额外进学的借口赖掉。

对此，她有十成十的把握，自从想出这个绝妙借口起便总沾沾自喜。谁会让一个有了西瓜的人扔了怀中宝，再去捡芝麻呢？

与江厌离三人不同，她与姑苏蓝氏早有渊源，尚是婴孩之时便有幸造访姑苏蓝氏，每年至少要呆上一旬；开蒙的年纪被发现于音律上颇有天分，蓝启仁见猎心喜逮住她习起了琴。自此，每年夏、秋两季她皆是在云深不知处度过的。

-

谈及江念归与姑苏蓝氏的缘分，不得不从江枫眠、虞紫鸢二人的姻缘说起。

世人皆知云梦江氏宗主夫妇琴瑟和鸣，却不晓江氏小女江念归出生前，他二人处得并不很好。

江枫眠与虞紫鸢的婚姻始于虞紫鸢的单相思。

江枫眠少年时恋慕抱山散人之徒藏色散人。然世家大族子弟的婚姻从来都不是单纯的情爱二字能定下的，藏色心仪之人也非江枫眠。几经碾转，云梦江氏与眉山虞氏定下了亲事。尘埃落定之际，并无抗拒，只有自以为对家族父母的妥协和浅浅的遗憾。自恃君子风度，江枫眠决定做一个好丈夫。

缘之一字最是难测。朝夕相伴压倒了年少绮思，待发觉时，虞紫鸢已将江枫眠的心占了个严严实实。可他二人一个不知如何表达；一个自知单恋，本就不安，又经流言蜚语长年浸扰，一颗真心支离破碎，慢慢竟坚信对方深爱藏色散人。莲花坞三天两头鸡飞狗跳，虞紫鸢见不得江枫眠一副欲言又止、无奈忍让的模样，出门夜猎的日子总是比呆在家里的日子多。

江枫眠为长女取名厌离，含蓄地暗示她离开莲花坞夜猎的日子里他长夜漫漫、孤枕难眠。虞紫鸢却以为他舍不得携夫云游天下的藏色散人。他以为对她的拈酸吃醋闭口不谈是为夫之道，清者自清，日子很长，阿鸢会明白他的心意。却不知她将他的沉默不语辩作默认之举。于是二人隔阂愈发得深。

-

虞紫鸢对江念归的到来无知无觉。她又一次与江枫眠发生口角，赌气出门夜猎，哪想撞上了一个怨念极深的女鬼。受未知的孕事牵累，虞紫鸢与之缠斗多时后突然力竭，受了女鬼全力一击，不仅自己受了伤，还让怨气侵扰了腹中胎儿。

江枫眠闻讯急忙出门，路遇云游的抱山散人。抱山散人不愧是与各大世家奠定基业的老祖宗齐名的人物，寻常医者眉头紧锁，直言只可勉力保大，胎儿并无生机；抱山沉思片刻，直言或可留下孩子，但其母要多将些时日，且胎儿受怨气鬼气侵袭颇深，纵使留下，许是身体柔弱、灵识有损，又道虽上苍仁厚，为腹中幼儿留了一线生机，但此时保大去小或许才是上策。

江枫眠举棋不定，却更侧重妻子安危；虞紫鸢却悔恨自己一时不察，为腹中骨肉带来灭顶之灾，一向高傲倔强的紫蜘蛛满脸泪水，轻声坚定地请抱山散人保住孩子。

抱山知己身之力有限，临去前蹙眉道，术业有专攻，姑苏蓝氏于灵识一道见解颇深。又犹豫片刻，与这夫妻二人相处数日，她瞧出些不妥，但不知有些话当讲不当讲。最终，抱山顺从本心，讲了故友蓝翼一个故事。说完似有所悟，携徒含笑离去。

她身旁的小徒算上发髻也只高出她小腿一点点，他一手拉着她的衣摆，一手抱着一把比他人还高的美貌仙剑，跌跌撞撞，边走边问：

晓星尘师傅，为何蓝翼同她夫婿不对彼此倾诉爱意呢？

仙师的回答只有小徒专注听着。江枫眠茅塞顿开，急急对虞紫鸢道：

江枫眠长女厌离，寓意厌与卿相离。

江枫眠是你……是你！

是啊，云梦江氏先祖游侠出身，向来信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或许从未有过为了家族利益而妥协的江枫眠，只有一个早早心动却不自知的傻子。

-

此后，开窍的江宗主对爱妻日日甜言蜜语、温柔小意。

虞紫鸢怀胎九月时，江枫眠赴兰陵清谈会。临行前，虞紫鸢颊染薄红：

虞紫鸢无论男女都叫念归，念君早日归。

-

江念归生来身娇体弱、灵识不稳，一般的安魂之法用在她身上收效甚微。夫妇虽早有心理准备，事到临头仍是痛心不已。思及抱山仙师临行之言，二人最终求上姑苏蓝氏，其镇魂法门虽未能根治，但与之前所用诸法相比已是卓有成效。

纵然体弱些，但只需每年在蓝家呆上数日调养灵识，江念归便能在那年余下的日子里冲家人甜甜地笑。

在云梦采莲练咒捞水鬼，在姑苏养鹤抚琴读诗书，江念归的童年美满且快乐。

-

三年一期听学是私设 或许后文有大用

原著蓝氏大讲堂只接纳各家男弟子，剧里则是男女皆可。那我自然选后者啦，脑子里一万个梗里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都要女学生参演才能玩

是的 你们没看错 我让抱山仙师废了出山之人不可回的“旧天条”，拽着幼年晓道长，出山云游啦

江枫眠的设定成了：年少见藏色——慕色而少艾；初恋没那么深刻，又只是喜欢颜色，又来见到性情相投的虞紫鸢悄悄动心，迟钝不知道，仍以为心上人是藏色；虞氏谈起婚事，江氏觉得不错，问江枫眠，江枫眠潜意识是高兴的，但沉浸在我喜欢藏色，但是我们不可能，换成虞紫鸢……我不讨厌，对江氏有好处，行叭。

构思的时候觉得这个设定可太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