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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花旦

唱花旦

唱花旦

——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里,哪怕是为了你的一腔热情,我也不敢说我爱你。

01.

清末民初时,社会上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最是泛滥。

便有人趁乱组了个戏班,揩尽利润。

那戏班里有一名旦,眉清目秀,狐狸眼尾是独到的柔情,被师父赐名——丁程鑫。

刘耀文和丁程鑫一同来到戏班。都是饿肚子的孩子,没技艺便愿意学,学不会也愿意忙前忙后的打杂,不过为了混口饭吃。

丁程鑫生的漂亮,十六岁时演了自己第一场戏,锁麟囊。

单打独斗凭借薛湘灵名震京城。

刘耀文崇拜丁程鑫,甚至有点喜欢。

但这种喜欢很快停止,就在那小生来了后。

小生叫马嘉祺,没演过什么戏,是个乞儿。

就是喜欢听曲儿罢了,闲了便来。

看上了丁程鑫就要跟他成亲,之后才知道这花旦是个男儿身。

他竟也不做罢,仗着自己长相清秀惹人喜欢,整日到戏班厮混。

丁程鑫不嫌他烦,他告白丁程鑫不接受也不拒绝。

他们的感情一直怪怪的,总之刘耀文这么觉着。

丁程鑫的好日子没过几年便到头。

丁程鑫十八岁时,师父领进新徒弟。

小他两岁。

同是十六岁时,那男孩单凭借虞姬脸上一抹笑便赢得万千宠爱。

丁程鑫羡慕,马嘉祺替丁程鑫嫉妒,唯独刘耀文对那男孩爱的死去活来。

刘耀文说自己要做净角,同那小虞姬搭戏,演一回霸王。

师父不让,说他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

刘耀文小声嘟囔,我可是男人,咋能说男人小家子气。

新来的花衫叫宋亚轩,大刘耀文一岁,说话却像大刘耀文十岁。

刘耀文常常怀疑这花衫是不是心思紧,怕叫人知道了自己真实年纪便不愿再看他唱戏,这才说自己十六。

直到一夜,花衫因为不敢熄烛而闹得失火,刘耀文才知,这小孩儿,就是个小孩儿罢了。

师父怕再出这样的事,便叫刘耀文去陪他睡。

刘耀文拘谨的很,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哪知宋亚轩搂住他的腰,说梦话似的嘀嘀咕咕“阿娘,怎么不抱抱我,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刘耀文听了缓缓转身,轻轻将人揽入怀里。

他将人越抱越紧,然后埋在宋亚轩颈窝里哭。

“阿娘,你为什么也不抱抱我?”

那一夜荒唐至极,两人相拥哭了一夜,早晨起来眼睛都红肿。

师父气急了问刘耀文干了什么,刘耀文好面子,不说话,就慢慢转身趴在长条凳上,任由师父的皮条抽打。

02.

戏班所有的唱角里,就属刘耀文最不成才。

不好好唱曲儿,不好好练功。任师傅打骂,从来不曾悔改。

独独宋亚轩说了管用,叫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刘耀文也纳闷,怎的就宋亚轩说什么他都拒绝不了?

他扣扣脑袋,咬着指甲。突然右手握拳砸到左手手心,恍然大悟的样子。

他猜,大抵是宋亚轩带给他的方糕吧,亦或是宋亚轩每晚搂着他,宋亚轩身上诱人的香气也未必不是使他留恋的原因......

刘耀文又开始扣脑袋“我该不是真的喜欢他吧。”

师父是男儿身,却是京城有名的刀马旦。

他门下徒儿多,清一色的旦角,却也是清一色的男娃。

最得他宠爱的便数宋亚轩与丁程鑫,生得漂亮,唱曲儿动听,小小挽个剑花便能招得一片赞不绝口。

宋亚轩不以为然,他原本就是为了填饱肚子才来唱曲儿的。

丁程鑫却不同,他早就觉着自己一辈子都与花旦系上了。

一夜,师父急切的跑来,一改往日平静作风。

他讲,来了位爷,京城有名的爷。爷好男色,明儿个都好好表现,若是让爷瞧上了,后半辈子便衣食无忧了。

刘耀文听懂个大概,不做反应。

他晓得自己明日是没有上台机会的,只是怕宋亚轩。

“阿轩,明儿个......明儿个你能不上台不,那个人......那位爷......”刘耀文有点犹豫“他肯定没安好心思。”他朝宋亚轩喊。

宋亚轩揉下刘耀文发窝,苦笑“听师傅的。”

师父定下的,每个花衫都要上台。

巧着赶上宋亚轩患温病,让刘耀文得了主意。

原本霸王虞姬的戏,叫个贺什么的顶上了。

据说那姓贺的真叫选去了,师父最终作罢,正巧得了刘耀文的心思。

宋亚轩身子弱,改命的机会被硬生生错过。

师父吃一堑长一智便说要给他补补身子,特地铁公鸡拔毛赏了刘耀文几文钱叫他去买肉。

刘耀文将钱攥到手里便跑去街上,死缠烂打硬是多得来二两肉和几片藕。

师父叫他去找丁程鑫,刘耀文屁颠屁颠去。

他看丁程鑫和马嘉祺忙活好一阵,最后捧出来半锅汤。

舀了一勺盛到碗里,特地多放几块肉和些许藕,端去给师父。

师父瞪他们一眼“那是补身子用的,我身子又不弱,你们喝了便是,给我作甚。”说着背过身离开。

刘耀文天真不懂师父用意,丁程鑫看看师父背影又看看碗里的汤,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让刘耀文端去给宋亚轩。

刘耀文回来后丁程鑫又盛了碗多肉的给他,自己和马嘉祺捧着清汤寡水品。

刘耀文把汤又倒回锅里,肉不吃一口“我不爱吃肉,你们吃罢。”

丁程鑫想,大抵他也终于明事理了。

马嘉祺笑笑不说话,扒拉两口清汤剩下的全留给丁程鑫。

03.

宋亚轩好起来没多久,和马嘉祺又争锋相对上。

马嘉祺叫丁程鑫唱霸王别姬,师父不让。

马嘉祺去求师傅,巧得碰见师父给宋亚轩是虞姬的戏服。

他气不打一处来,抓着宋亚轩领口就要打人。

挨了师父三皮鞭后被其他人拖走。

宋亚轩被吓着了,好一阵子看见马嘉祺不敢抬头。

丁程鑫问他怎的了,马嘉祺依旧不说话。

那位爷又来了,说之前的那姓贺的没劲。

叫也不会叫,玩也什么都不懂,爷就轻轻享受享受那姓贺的就哭出声。

爷气了就整日打他骂他叫他从,他不从,就拿热油泼他。

姓贺的跑回过戏班一次,哭着求师傅叫他留下,打他也认。

师父只当他开玩笑,通知一声府里姓贺的就被大阵仗抬回。

他临走前说要见一个人,跑到西厢敲开门。

里面的男孩正梳头,看到姓贺的一震。

“霖霖,你怎的哭了,你别哭呀。”男娃叫严浩翔,刀马旦的技艺是师父亲传,算是和宋亚轩一样的闭门弟子了。

他不当贺峻霖开玩笑,把他楼到怀里。

贺峻霖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就被拉走了,严浩翔追旧式汽车追好远也没赶上。

他半个月前偷偷潜到府里,被下人发现后打了一顿丢回戏班门口。

爷说贺峻霖之后就跟他闹,问严浩翔去哪了。

爷不当一回事,只说严浩翔死了。

贺峻霖当下便跪倒地上,之后爷再找他,就发现他在自己屋中吊死了。

现在没得玩了,便回戏班找人。

班主什么也不说,就招呼人去找师父。

师父听说后抄起刀就要去砍了那位爷。

他说贺峻霖是他心尖尖上的娃,他每个徒弟都是他心头肉。

一把老骨头还没出戏园子就被徒弟拦住,叫他冷静。

他大刀撂到地上说要去报官,谁拦抽谁。

倒也没人拦。

结果最后,那爷一句话,报官路便功亏一篑。

师父坐在地上,哭着捶地。眼泪流到胡子里,晶莹剔透。

他哭喊着“大清要亡了啊,大清要亡了啊,没有天理啊......”

一口气没上来,倒地上便再起不来。

丁程鑫年纪最大,便撑起场子。

马嘉祺也不再针对宋亚轩,但终了两人还是没有和解。

刘耀文虽不认识贺峻霖,却和严浩翔交情好。

知道严浩翔痛苦便想尽办法帮他杀了那爷。

他同丁程鑫讲“我们杀了那位爷吧,大不了我们之后逃走。本事在自己身上谁能让我死。”

他本以为丁程鑫要训他,谁知丁程鑫点点头。

抬起头便红着眼眶,把刘耀文搂到怀里伏在他肩上哭“我们杀了他。”

04.

马嘉祺出主意,将台子上的兵器换成真的,唱戏唱着便下去将那人杀了。

丁程鑫同意,弟弟们也都同意。

于是马嘉祺去买刀。

他找到一家铁匠,问他能不能做。

铁匠抹一把汗说没问题,问马嘉祺要几把。

“一....两把吧。”他想着给虞姬一把,给严浩翔一把。双重保障,该是那爷必死无疑了。

他扛着刀回来,私底下给严浩翔一把,又给丁程鑫一把。

可惜同谁都没说清楚。

丁程鑫以为严浩翔的是假的,便同他换。

严浩翔当自己的是假的,也没拒绝换。

上台那天,丁程鑫巧了被堵到半路上。

刘耀文问宋亚轩会不会唱,宋亚轩点头说大概,然后就被推上台。

那剑刺来时,宋亚轩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疼。

可他记得师父说过“戏一开场,曲不终,幕不落,人不散,便不能停。”

他笑了笑,接着唱。

唱的凄凉,绵延没有边疆。

将多年的苦与不公都唱进曲儿里,好像自己真做了回虞姬,真别了霸王。

他看严浩翔潜伏在爷背后,眼看着一刀就要捅下去,还是被发现,当场毙了命。

宋亚轩哭的真实,疼的真实,倒在地上时也真实。

爷没发现,只管宋亚轩演得好,鼓鼓掌跟班主说要他。

班主笑着应和。

刘耀文注意到宋亚轩不对劲,跑上台将人拖下来。

他颤抖着探鼻息,然后瘫坐在地上,两手抱头着哀嚎。

马嘉祺才带来丁程鑫,本想问怎么了,看见地上便已猜出大半。

丁程鑫愣住了,他第一次见这么多血。

他悄悄往马嘉祺身后躲,马嘉祺便刻意撑起胳膊挡在丁程鑫前面。

马嘉祺注意到了,宋亚轩体内依旧汩汩冒出的血。他猜大抵,刘耀文哭早了。

但他终于还是没有说破。

班主疑惑怎么宋亚轩还没换下戏服,就到后台去看。

看到血腥场面后,拽着丁程鑫到爷旁边“老爷啊,您看看,可不是极品。”

那爷笑了,胡茬被下巴带着抖动起来。

他手不干净的在丁程鑫脸上身上摸,马嘉祺跟上来就是一拳。

他拉着就要带丁程鑫跑,被一帮人拽住险些打死。

班主怕再闹出人命,忙制止。跟爷解释说人过两天送去,那人这才作罢。

他叫人把马嘉祺拖进去,再叫人把宋亚轩埋了,就在后院。

刘耀文哭喊着拦着说不要,没人搭理他。

就丁程鑫走到他旁边,扶他起来。

刘耀文挣脱开丁程鑫,跑去要抢宋亚轩,被班主一脚踢开。

刘耀文不罢休,被踢一次就再抢一次,踢趴下了就站起来,被打了就爬起来。

丁程鑫看不下去,叫班主别下重手。说他还小不懂事,别伤了戏班和气。

刘耀文最后还是没抢过那些人。

兵荒马乱的时代,你一腔热血,怎么斗得过一手遮天的。

05.

刘耀文爬到土堆上哭。

他哭没注意丁程鑫被拉走,丁程鑫眼眶又红,他着急“再等等,嘉祺好了我就走,我等嘉祺好了就走。”

班主想着丁程鑫可怜,便纵容了他。

他疯也似的到马嘉祺床边,仔细查看伤口。

“不......打紧,不疼,阿程。”马嘉祺忽然被吵醒,看清楚来人后硬生生记住半个笑。

“你疼,你怎么不疼,我都想替你疼。”丁程鑫手忙脚乱的蹲在一边,他看着伤口依旧在冒血,此刻却被恐惧充满胸膛。

他怕有一天他会和刘耀文一样,马嘉祺也会同宋亚轩一样。

“你安心养,我就待在这儿,我哪儿都不去。”丁程鑫依旧哭着说。

马嘉祺伤好的慢,马嘉祺不好丁程鑫就不走。

那爷又来了,催班主交人。

班主没二话便将丁程鑫供出去。

丁程鑫不像贺峻霖听话,车开一半就跳车跑了出来。

跑回戏班,直勾勾盯着班主。

班主被盯得心里发毛,殊不知刘耀文举着刀在身后。

丁程鑫甚至这地方待不下去,连夜带着包袱,牵着刘耀文和马嘉祺逃走。

马嘉祺问他怎么还带上刘耀文,宋亚轩可还留在这。

丁程鑫流着眼泪笑“等有一天我们发达了,就把阿轩接回来,给他立冢。”

马嘉祺也笑了,刘耀文也笑了。

他们连夜逃离这个曾以为家的地方。

06.

丁程鑫带着他们自立门户,唱的一曲好虞姬。

马嘉祺还做他的小生,只是此时增添的一项账房先生。

刘耀文坐净角儿,却从不唱项羽。“我留给阿轩的角儿,怎能叫其他人夺了去。”

他每到三月初便找丁程鑫谈心,他讲“丁哥...那天我不推轩儿上台是不是就不会...”

“阿文,不怪你,那天...谁也不知道刀是真的。”丁程鑫每年都回答他,同样的话,一年都未曾缺席。

刘耀文依旧不待见马嘉祺,他始终觉得马嘉祺对宋亚轩不怀好意。

一夜,马嘉祺同丁程鑫讲“阿程,其实那年,我知道虞姬的刀是真的,我也知道阿宋被安葬时还活着......”

丁程鑫猛地从床上坐起,惊愕的盯着马嘉祺。

马嘉祺被盯得一颤,接着开口“也是我故意走了坏路,叫阿宋替你上了台。”

“你知道的,我也只是希望你是世上唯一的,最好的虞姬。

丁程鑫从卧房跑出去,他再不知该如何面对马嘉祺。

血腥还是没人味儿,他自己都说不上来了。

刘耀文不知情,有条件后便把宋亚轩迁过来。

“爱人树立”

这个名字只有刘耀文知道。

他觉得只有自己知道便是独一无二,独一无二便是唯爱,唯爱便是至真,挚爱,至纯,至情。

丁程鑫不再理马嘉祺,也不再同他睡在一起。

马嘉祺还是觉得不妥,找了个傍晚将真相告诉刘耀文。

他没得到刘耀文的惊讶。

刘耀文一拳落在马嘉祺脸上,不轻不重,不痛不痒。

一拳埋下多年爱恨情仇,落下恩断义绝。

马嘉祺精明半生,没料到最后,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07.

唱一曲花旦,一场项羽只为一人活。

有名的刀马旦败给官场。

绝美的花旦葬身肮脏。

刀马旦持枪,抢不回公正。

小生看遍世态炎凉。痴情一场,想着真情两往,尽落得悲戚下场。

刘耀文笑笑。

笑清末民初的中华。

“呵,太荒唐。”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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