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的星空下,空无一物。静姝再次来到了虚无之境,寻问天道,“为何我不能插手兄长的劫数?”
“你已经插手了,不是吗?”
“可是,……”静姝觉得对方有点断章取义,但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有些事,到此为止就已经足够了。这诛心之劫终归要他自己渡过去才行。”
“那之前我下凡时,你为何不阻我?”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故弄玄虚。”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更何况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转眼之间,东华的六十年历劫期就要满了。在这短短几十载的人世光阴里,包含了宋玄仁一生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静姝死后,宋玄仁好像变了些,又好像没有,又或者说只是回到了从前的样子。宋玄仁对静姝的感情一直很奇怪,那种汹涌的熟悉感似乎是在未出母腹时就已经镌刻进了灵魂。多疑是帝王的天性,但对宋玄仁来说静姝成了唯一的例外,对方在身边时,宋玄仁由心的感觉安心自在,生不起任何防备。静姝死后,宫墙内外的人、物一如往昔,可在宋玄仁眼里,却都纷纷失色几许,处处都隐含着静姝的影子,她曾在那片竹林和他下过棋,她曾在那条街上和他一起逛夜市,如今再看,却是物是人非。
心中少了温暖的存在,宋玄仁周身的气质都凌厉了许多。宋玄仁屋漏偏逢连夜雨时,司命秉持着伤人就要伤到底的原则,唆使白凤九给丧友的宋玄仁再狠狠地添上一道情伤。
亲眼撞见白凤九与被俘敌国将领亲密的样子,直接给了宋玄仁戳心一击。极难动情的人一旦动情,便一发不可收拾,这样的人若是被爱人背叛了,怕是要疯魔。索性宋玄仁还存留了些理智,将二人分别关押起来,对知道此事的人都封了口,平息了表面的风浪。还没等宋玄仁想到如何处置白凤九时,宋玄仁就收到了白凤九自尽于地牢的消息。
这一系列事发展的太过迅速,饶是聪慧理智如宋玄仁也一时难以反应过来。数月前,他还意气风发的领兵亲征,如今挚友为他挡箭而死,挚爱背叛他自尽于地牢,宋玄仁伤心的同时只觉人生当真荒诞。
时间不会因为某个人的伤心而停下脚步,纵使那个人贵为九五之尊。战事虽然已经结束,但齐庆两国的关系还需处理,正清殿书案上的奏折还待批阅,宋玄仁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沉浸于伤心中,他只能将所有的一切掩埋进心里,将自己投身于政务中。
心里藏事的人身体素质一般都不太好。在宋玄仁兢兢业业当了几十年的皇帝后,身子破败的不成样,晚年病痛汤药不断。经一番仔细考察后,觉得太子过于守成,在这乱世中难当大任,三皇子过于激进,大庆经不起他折腾,最后发现持守中庸之道的元贞是最合适的人选,既不缺锐气也不乏仁爱之心,索性废了太子,在弥留之际立了元贞为帝。
至此,东华帝君的劫数已过。
宋玄仁即将去世时,静姝曾在暗中瞧过他。那时的宋玄仁已历经了除死之外的人世六苦,与静姝记忆里的那个气势锋芒威严无双的皇帝相差甚远。此时的他扛过了岁月的打磨,变得更加睿智深沉,眼里是历经世事的智慧和对庆国百姓的关心,竟隐隐有了一丝昔日东华帝君的影子。静姝忽然明白了天道的用意,或许诛心之劫并非只是单纯的情劫,而是一场炼心之旅。神仙岁月漫长,悠长的时光容易腐蚀修炼的初心,幸好,在这场诛心之劫下,东华找回来了最初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