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往事

精致的香炉里悠悠地冒出几缕烟，千芊跪在殿中，闻着不太惯，是斯文矜贵的檀香。

“听闻是冀王护送妹妹进宫的？”皇后萧水月坐在主位，慵懒地抿了一口茶，这样子和太子简直一模一样，“也是只有你进宫还能这么大阵仗，王爷亲自护送入宫。”

从丫鬟宣容婕妤觐见时，萧水月手里的茶差点拿不稳撒了，不过很快收拾过来，神色无常地宣人进来。容婕妤迟迟不入宫，众嫔妃怕是也猜到了几分，此时也不敢多说。

那尸首分明是自己派了最得力的丫鬟去看过了的，千芸长相不一般，不会认错。

千芊“密林人烟稀少，常年昏暗不见光，听闻常有悍匪出没，冀王路过，也是怕耽误臣妾进宫。”

萧水月听见她这话，不自在地皱了皱眉头，道：“那你可是在指责天子脚下治安不佳？好大的胆子。”就像被戳着有些心慌，不过萧水月想着千芊怎么也不会猜到她身上来，贱命一条过几天随随便便毒死拖去乱葬岗就好了。

千芊“臣妾不敢。”

萧水月的表情尽收千芊的眼底。

她只是微微地试探了一下。

看来也不是什么做了坏事能把尾巴好好藏好的聪明人。

“哟！原来是冀王爷呀！那皇后娘娘也不必担心，说来容婕妤与冀王都是赤焰的，想来亲密些也是有的，只是这在路上耽误了三天，属实让人担忧呢。”发话的是伶妃，笑容轻佻地看着千芊。

登时嫔妃们都掩面笑了起来。

千芊顿觉有些奇怪，一个王爷是一群深宫妇人能够当众取笑讨论的吗？

这是一旁的乔贵妃乔江南看不下去了，开口道：“皇后娘娘，这容妹妹风尘仆仆才进宫就来见咱们，跪这么久了先赐个座吧，有什么事坐下再说。”

“刚来就和各位妹妹平起平坐，岂不是坏了规矩。”萧水月笃定了要给千芊先来了下马威，这回连乔江南的面子也不给。

既然萧水月不给面子，乔江南也没继续下去，看着千芊轻轻地摇了摇头。

凤仪宫里针锋相对，几个嫔妃见千芊不受皇后待见，不免要落井下石几分好讨主子欢心，也有几个不知道新来的好不好惹，不敢轻易出声，在一旁看戏。

千芊眼角挂着不敢掉下来的泪跪了半天，其实她早早想到了要跪半天，来中原之前就让娘亲在裙前缝上了一层不薄不厚看不出痕迹的褥子。

等到出了凤仪宫，千芊才长舒一口气。

清宵偷偷凑过来说：“娘娘，太子妃走前给我塞了一点点心，我们回去尝尝？”

千芊“别娘娘娘娘的叫，叫主子我还没怎么别扭，走走走，刚好肚子饿了。”

两人做贼一样想快点溜回春芳居。

突然被身后的人叫住，“容妹妹，可有空到我宫里坐坐？”是乔贵妃的声音。

千芊恭恭敬敬地回过头。

千芊“既然贵妃娘娘都发话了，臣妾自然是有空的。”

千芊内心叫苦不迭，哪里还有刚打完野兔还要我立刻拿去卖的道理，累死人了。

“那走罢，宫里准备了些你家乡的点心，一起去尝尝。”乔江南笑着说，自然是看出了她迫不及待想回宫的样子，估摸着应该是跪久了茶水未进，饿了。

没有戴上面具的样子就是她最好的伪装，千芊非常满意地肯定了自己今天的表现，现在谁看她不是被欺负了一言不发吃瘪的天真烂漫傻白甜小公主？

边走着乔江南边说道：“看了妹妹和冀王还挺熟的，这些苦差事，王爷从来不干呢，整天不见人影不务正业的。”后面半句是乔江南偷偷凑在她耳边说的。

千芊“臣妾两年前才和冀王爷见过一面，要不是属下告诉我这是九王子，臣妾还不知道呢。”

“不熟也好，免得惹祸上身，这是跟你说的体己话。”乔江南低声说道。

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夕瑶宫里，和残破的春芳居简直天差地别。

千芊“娘娘说的是什么？臣妾也想知道。”

千芊好奇地凑过去，手里还拿着糕点。

“你呀，还真是长不大，急什么，没人跟你抢。”乔江南遣退下人，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冀王的母妃瑶妃你可晓得？”

千芊“是臣妾母族人，当然知晓。”

“她是当年进献天朝的赤焰女子之一，因容色出挑，舞姿轻盈深得皇上喜爱。只是性格娇纵了些，当年因为她，皇上甚至有了废后的想法。”

还是个厉害的角儿，千芊暗自想道。

“只可惜呀这恩宠也会有流尽的一天呐。”乔江南长叹着摇摇头，“她暗中接济放走赤焰贡女的事被朝中臣子揭发了出来，被关了禁足。”

千芊心下一惊。

千芊“那现在还关着么？”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兵荒马乱，冀王被瑶妃暗中送回了赤焰，瑶妃自裁于宫中。要知道，嫔妃自戕可是重罪。如果当初没有皇后的手笔，说不定瑶妃还能风光到现在，这太子之位，恐怕也是冀王的了。”

千芊听出来了，乔江南在反复强调皇后。

千芊“贡女也能为后？”

“就算不能，皇上能有这样的心思说明她是真的有能耐。若是冀王继位，也会尊她为生母皇太后。”乔江南突然握着千芊的手，“所以别太指望冀王，他在朝中于你根本没有任何用处，想要什么，还得自己挣，他可不能保你在宫中一世平安。”

千芊“臣妾区区一个贡女，能想要什么？”

千芊笑着说，笑容看得不太真切。

乔江南一时分不清她是听懂了故意装糊涂还是真的听不懂。

出了夕瑶宫，乔江南的贴身丫鬟紫黛还小跑着跟上来，递给清宵一包油酥饼，小声地说道：“娘娘刚刚还呢喃这容婕妤和大公主像呢，吩咐奴婢把这饼拿给您。”

千芊“那臣妾就谢过贵妃娘娘了。”

看着紫黛往回走，清宵好奇地说道：“这乔贵妃对小主还是真的好。”

千芊“想拿我当枪子使罢了。”

千芊“怎会有人对一个陌生人说这些体己话。”

“可是刚刚紫黛那丫头还说小主和大公主像呢，我刚刚和丫鬟们聊天，她们说大公主是乔贵妃的长女，前年失足落水，去了。还有些风言风语，说是皇后的手笔，但是也只是风言风语，无从求证，夕瑶宫里的下人看来都对皇后没什么好感。”清宵低声说道。

这一串起来，千芊也算是懂了是怎么回事，这是上下一起拉拢她呢。

一个贡女什么都没有，狠起来不顾一切，有人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千芊“那些话别随便信，几分真几分假，一不小心就成了别人的替罪羊。”

千芊“对了，乔贵妃可有皇子？”

“五皇子便是乔贵妃所出。”

千芊恍然大悟。

千芊“走罢，这宫里真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