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沉水香淡雅宜人,却驱不散赫连昭眉间的阴郁。
服侍蒋凝雨的侍女跪了一地,瑟瑟发抖,这位新继任的晋王殿下心思深沉,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还是第一次发这样大的火,便是老晋王缠绵病榻的那些时日,也没谁见过他如此模样!
内侍眼尖,瞧见赫连昭背上的伤口又开始渗血,只得战战兢兢凑上前去,劝道:“殿下,不若先将伤口包扎了,您这样,姑娘待会醒来瞧见了,也要跟着忧心! ”
这些日子赫连昭只吩咐下面小心伺候,却连蒋凝雨的姓名都未透露半个字,也因此,那些侍女欺她身份来历不明,傲慢无礼。
此时被赫连昭迁怒,发作了一番,又各个眼底都蓄起了泪。
赫连昭从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他的视线不曾离开过蒋凝雨,不耐地抬手挥了挥,那些侍女见状,瘫坐在地,一齐哀嚎着求饶。
被这声音一吵,蒋凝雨睁开了眼睛。
“你醒啦!”赫连昭喜出望外。
避开他惊喜的目光,蒋凝雨看向床边,对上那几个侍女求救的视线,轻声叹了口气,“叫她们下去吧。”
“你总是这样心善!”赫连昭看着她,声音更加温柔。
心善?蒋凝雨垂眸笑了笑,没接话。
待那些侍女都被带出去了,她慢慢坐起身,定定看向赫连昭,“那些刺客是怎么回事?”
“我近些时日在江南的动作大了些,触动了当地士族的根基,是以……”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蒋凝雨冷冷垂下眼帘,声音里不自觉流露出几分愤怒,“这别院是你下榻之处,被人闯了进来不说,你独自与刺客缠斗许久,竟不见一个护卫前来,赫连昭,你是把我当傻子了不成?”
“师父……”赫连昭眼底的忐忑一览无余,只是这一次蒋凝雨却没轻轻放下。
“你多大了在这跟我玩苦肉计?”蒋凝雨越说越气,“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你如今的身份是何等重要,是可以由着你为所欲为的么?”
她生气了!
赫连昭愣愣地盯着蒋凝雨的嘴唇一开一合,这个认知叫他的心跟着一颤,“师父是在为我担心?”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不会为你担心?”
她的语气是那样的理所当然,赫连昭一瞬不瞬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心底骤然生出无限欢喜。
“我救你教你,是因为你与赫连翊不同,晋州一地在你的治理下政治清明,河清海晏,时和岁丰指日可待!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小昭,你肩上担着天下万民的福祉,怎可如此儿戏?”
他一直都知道,师父生得极好,哪怕是小时候的她,也是粉雕玉琢,如画上仙童,她走了之后,赫连昭就从褚子陵那要来了四岁的蒋雪的画像,日日描摹,那如玉的容颜早已镌刻在他心头,可他从不知道,她的一句话,就能让他从天堂跌落地狱。
“所以,师父在乎的从来便不是我,对么?”赫连昭涩然道。
她句句不离天下苍生,时时要他保全自身,却没有一个理由是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