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钟鼓夜,耿耿星河天。
“温叔,”张成岭轻轻叫了一声,“怎么没陪着师父,可是谨言慎行令输得太惨?”
“傻小子莫不是背后长了眼睛?”温客行绕到张成岭面前来,歪着脑袋打量他。
张成岭失笑,“温叔有话要问成岭?”
“是,也不是!”温客行先将手中的一碟桂花糕递过去,才道:“我其实是来道谢的!”
“谢我?”张成岭接过点心,有些迟疑地开口,“为何?”
“吃点吧,你自己做的菜,方才却没吃多少!”温客行轻咳了一下,掩饰声音里的不自在,“那日若非你救下了安吉四贤,我大错铸成,阿絮怕是再不会原谅我了!”
闻言张成岭只是笑笑,看向温客行的表情带着那么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永远不会真生你气的!”
夜风渐渐凉了些,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叫温客行下意识想去相信,可是不行啊,最凶最厉的恶鬼,正是因为披着人皮,才敢抛头露面,又如何能以真面目示人呢?
他的目光越来越黯淡,张成岭心里忽然有点发软,轻轻叹了口气,道:“温叔,师父说你是他的知己!你该试着多信任他一些的!”
“阿絮他真是这么说的?”温客行先是眼底一亮,而后不解道:“我没有不信任阿絮……”
张成岭摇摇头,定定地看着他,“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不要再让他费心思猜了,师父他一直在等你敞开心扉!”
“我……”如何能说、如何敢说呢?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那日隐约听到师父问你,可开心、心中可畅快?我听得出来,他不是在质问你,而是在质问这些年的自己!”
张成岭眼圈渐渐红了,“少年庄主,年幼可欺。在这人吃人的江湖上维护四季山庄盛名不衰,他要付出多少代价?若不是走投无路,师父又怎会投奔晋王,江湖出身涉足朝堂,岂非是当权者手中最好的利刃,师父他……他只是不想你手上也沾染无辜者的鲜血,毕竟那滋味,”他的声音有些抖,说出的话却叫温客行瞳孔一缩,“没人比他更清楚!”
他微微闭上双目,低低笑了,“人心都是偏的,说句凉薄的话,纵然那日安吉四贤就此丧命,比起他们,师父更在乎的也只会是你!”
他斜倚着栏杆,目光灼灼瞧着温客行,粲然一笑,“温叔能得师父倾心相待,成岭可是羡慕得紧呢!”
温客行不自觉被那笑感染了,有那么一刻他甚至真的想要和盘托出,最后只是干巴巴地挤出一句,“成岭,你不懂……”
话音未落,温客行身上一暖,张成岭竟将他抱住了,正在长身体的少年身量一日日拔高,如今下巴已能够到他的肩头了,“或许有些东西成岭永远不懂,可我知道温叔是好人,师父也是这样想的,这便够了!”
你的血海深仇、滔天大恨我无法感同身受,可我拼尽此身,一定会叫你得偿所愿!
张成岭抬起头,笑得温暖又坚定,“温叔,师父的身体你不必担忧,我有办法的!”
犹豫着回抱住张成岭,温客行想,这条通往人间的路,实在是太温暖了。
可你若是知道是我间接害了你一家,便再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