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七只得当着他们的面洗脸卸妆,片刻后素素净净的一张小脸露出本来面目,依稀还有大半年前殷宁的模样,只是恍若换了个人。
慕忆张口结舌:“表妹,真的是你吗?可是我走之前,你不是这样的!”
这大半年,殷宁的变化还是很大的。变白了,漂亮了,只是在她有意无意的掩饰下,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模一天一天变成了另外的改变,以至于到现在看到她真正的面貌才让慕家人如此吃惊。
“表妹,你这么做是为什么?”
殷宁道:“最初只是改扮成小厮方便出门。后来我觉得若是某一日不得不假死脱离殷家掌控,我须得有一个谁都不会怀疑的身份。从那时起,我每天变化一点点,谁都看不出来,但其实和大半年前相比,已经有了很大不同。”
慕忆鸡啄米般点头:“在外面看到你这样,我都不敢认。但其实仔细看得话,眉眼轮廓并没有变。”
最让他惊奇的是表妹只须稍加涂抹描画,就会变成一个少年郎君,整个人的气质都找不到一丝少女的影子,震撼啊!原本还以为她要一个男子的假身份驾驭不了,现在看来真是小菜一碟。
慕大老爷见他们玩的这么大,脸皮都有些抖动:“然则,公主怎么办?”这是欺君之罪啊!
殷宁安抚他:“大舅舅不要紧张,公主是知道的。她年龄小,陪着演个两三年,自会取消婚事。我今晚来,是有别的事情。”
慕大老爷神态一松:“什么事?是关于殷家的吗?”
殷宁点头:“也算吧!大舅舅知道,我一直对母亲去世的背后原因存疑。相信大舅舅也怀疑过我母亲是被殷家害死的。”
慕大老爷一脸凝重:“莫非你找到线索?”
殷宁道:“事情过去太久,靠蛛丝马迹去寻真相太过渺茫,因此我直接对有可能知道真相的人出手。果不其然,唐老太太身边的洪嬷嬷知道的一清二楚,她已经招认了。”
慕大老爷一震:“她说了什么?”
“她承认曾对我母亲下毒,而这些,都是唐老太太授意的。”
慕大老爷目眦欲裂:“这个老毒妇。华儿何曾得罪了她,竟要置人于死地。”
殷宁默默垂了垂头,考虑着措辞:“大舅舅,你有没有想过,殷家的人如此不待见我,会否是有其他原因?例如,我其实不是殷家血脉?”
慕大老爷呆了一呆,立时呼喝:“简直一派胡言。”他心里直觉得荒谬,也不愿思考其可能性,因为一但去想这种可能,意味着怀疑慕华做为殷家媳妇的忠贞。他视此为对慕华最严重的污蔑,不能接受。
慕忆垂目思索,表妹既然这么问,莫非是有依据不成?若照这个思路想问题,那么殷家的所做所为,到的确有了很好的解释。可让他想象自己的姑姑做出这等丑事,他又是无论如何无法接受。非是因为名声那等虚妄的东西,而是以姑姑慕华当年高洁纯善的形象,很难令人相信她会偷人。
殷宁轻叹:“我也不愿意相信会有这种可能。但洪嬷嬷言之凿凿,她还说,殷六爷殷肃之所以多年未娶也无庶出子女,皆因他先天有疾,不可能生出子嗣。加之我母亲嫁给殷肃之前,心中另有所爱是京城尽知的事情。我的出生,本身就证明了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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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离面对君国舅,更是直接:“慕大小姐成婚后,你和她还有没有接触?我指的是肌肤之亲。”
君国舅面皮紫涨:“你太过分了,你把我们想成什么了?”
“非是我不信任你们,但看你们后来做的事情,也极有可能。”
君国舅怒容满面:“我和她,是在她死后……你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为了和她在一起,我放弃了爵位,甚至承诺终身不与她正式成婚,你还要怎样?再说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再来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有或者没有,有什么关系吗?”
郁离慢慢道:“当然有关系。我得到一个消息,殷肃先天有疾,没有生育能力,所以殷家的人才对殷三如此冷漠狠绝。”
君国舅仍是愤然:“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郁离眼神冰凉的望着他:“你就从未想过,殷三有可能是你的亲骨肉吗?”
“没有可能。”君国舅断然说着,慕华成婚之后,生女之前,自己和她有没有,自己还不清楚吗?
郁离定定的望着他的眼神,几乎也能确定他不至于说谎,心里也开始动摇起来。但除了他,自己想不到别的解释。
君国舅脸通红,掩饰不住心底的愤怒:“这就是你对亲舅舅的态度吗?我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在你眼里就这么罪大恶极,什么样的脏水都要往我头上泼?”
郁离垂目:“舅舅,你身份特殊,做出这样的事来将会给君家,皇家带来怎样的难堪境地,你考虑过吗?”
上一世,君国舅拐走慕华最终被殷家知道,成为殷家背叛皇族的借口之一。殷循射杀圣启帝后,就对外宣扬圣启帝包辟国舅强夺臣妻,君逼臣反。可怜他的父皇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
君国舅有一瞬间的歉疚,但很快收起:“我早就为此事付出代价了。”
郁离嗤笑:“舅舅所谓的付出代价,是指莫名其妙坚持辞爵?当年你甚至连个解释都没给父皇。你说付出代价了,问过殷家了吗?人家满意吗?问过慕家了吗?人家同意吗?你可知,如被殷家探到一星半点风声,你和皇家会落到多难堪的境地?”
皇族和殷家的平衡,在于皇家一代一代的隐忍。殷家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可以名正言顺的背叛而不遭到天下唾弃。可想而知,一但他们得知慕华没死,而是改头换面跟了君国舅,会发生什么事,不能想象。
君国舅虽不在朝堂,对朝局也不是毫无所知,自知理亏。但也不过片刻,就又重新愤懑,皆因在他看来,自己已经是为此付出过代价,也为此隐居十年,多少的愧疚也都足以弥补。
“做都已经做了,我对此从不后悔。十多年前,是皇家的倏忽导致她被人算计,嫁给了殷肃那个败类。那几年她过得有多难,没人在意。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天,还要偷偷摸摸,不敢见人,她没对不起任何人,也没做错过任何事,太子殿下也不要安一个祸国的大帽子给她。她一直以来安份守己,过着隐居的生活,西卫的未来,没道理让她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