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匠的宅子里。
朱二宝神色漠然的望着躺在床上的朱大炮。
“我已经说了,会养活你,你还要怎样?”
朱大炮喘着粗气,奋力挣扎,想要从床上跳起来。可他被招牌砸断了腰骨,现在成了一个残废,腰部以下全然没有了知觉,想要跳下床来,哪有这么容易!
他用手指着朱二宝,
“是你是你干的,对不对?”
朱二宝嗤笑,
“你还不配。”
朱大炮愤恨地用手捶着床,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到衙门去告你忤逆不孝。不止杀害你的兄长,还暗害自己的亲爹!”
他的话音没落,外面突然一声长嚎,一个披头散发的粗壮妇人跌跌撞撞奔了进来,忽地扑到了他的身上,
“当家的,你怎么啦?”
竟然是毛氏。
毛氏自儿子死后,丈夫也重伤,心神大受打击,情绪失控之下,疯傻癫狂了一阵。这时忽然清醒,便找人问了朱大炮所在。有好事的人告诉了她朱大匠的住所,她就打听着寻了过来。
夫妇俩抱头哭了一阵,毛氏转过头来,狠狠地望着朱二宝:“是你杀了大哥,对不对?”
朱二宝凉凉的一笑,云淡风轻:“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毛氏发了疯似的扑向他:“你还我儿命来,我要去衙门里告你。”
朱二宝反手一扭,用手抓住了她的头发,狠狠的一扯。毛氏哪里是他的对手?尖叫了一声,脖子昂了起来,她尤自有自不甘的一边挣扎,一边大骂朱二宝,
“你,你这个不孝子,你还敢杀了我不成?我可是你的娘!”
朱二宝自袖中抽出了他的短剑,眼睛眨也没眨的向毛氏的脖子上一抹,一股鲜血喷涌出来,先前还跳的欢的毛氏忽然像一只咽了气的鸡仔,无力的滑了下去,倒在了朱二宝的脚下。
躺在床上的朱大炮双目凸出,难以置信的指着朱二宝,“你,你,你竟敢真的杀了她?”
朱二宝举起短剑,将剑刃上沾着的一抹血迹用舌头舔净。那一双冰寒的眸子,刺的朱大炮大叫了一声,顿时屎尿齐流,糊了一裤裆。
他害怕了,他真的害怕了,他也后悔了。他不该来的,他不该听了别人的撺掇,要来寻找这个据说发了财的儿子,想要当老爷,想要过人上人的生活。这个儿子早已不是十三年前在他的面前乖乖听话的二宝,而是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星。
很快,便有人走了进来,将毛氏的尸体像拖一条死狗般拖了出去,并将地上的血迹以最快的速度洗刷干净。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那件事一样。
朱大炮面色惨白,声音发颤,
“你,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是你爹!”
像一条被吓破了胆的野狗那样苦苦的求饶。
朱二宝慢慢的走向了他,那条短短的利刃,闪着寒光举到了他的面前。
“自你十三年前卖了我和我哥哥,让我们去做太监的那一刻起,你已经不是我们的爹。如果这辈子你不来找我,我也不会去找你,咱们各过各的,永无瓜葛。偏偏你来了。既然在你的心里,这个毛氏重于你的亲生儿子,现在我送你去与她团聚可好?”
朱大炮骇然的哭喊:“不,不,我不想死,你不要杀我。三叔,三叔救命,我不想死!”
朱大匠很快的走了进来,用手隔开了朱二宝的剑。
“二宝,你这是干什么?无论如何,他是你的爹,你不能杀他!”
朱二宝慢慢的将剑收了回去。
朱大炮刚刚觉得松了一口气,只见朱大匠手上举了一把菜刀,阴森森的说道:“他不可以,我是可以的。我是你的长辈,依照族规,杀了一个朱家不肖的子孙,便是到了祖宗那里,我也有话好说。”
那把菜刀闪着寒光,奔向了朱大炮的脖子,朱大炮大叫了一声,头一歪,眼睛一闭,吓得昏了过去。
他这一昏,再醒过来的时候,嘴也歪了,眼也斜了,嘴里呜呜呜呜的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来。朱大匠给他请了大夫来看,大夫一番检查后,沉痛地说道:“中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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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坊的前面突然传出了喧哗之声,伴有少女嘤嘤的哭泣。
杜铭俊皱了皱眉头,他听出了这个哭腔是他庶妹杜燕的声音。
郁离和梁奉仪不便出现在前院,殷宁就和杜铭俊走向了前院。只见杜燕伏在地上呜呜的哭着,见了杜铭俊立刻扑了上来,抱住了他的腿:“哥哥,我不要洗桃子了,我的手都洗破了。”
她把手伸给杜铭俊看,只见原先那双粉白细嫩的小手因为长久的浸泡在水里,红彤彤的,有些地方还起了皮。
她的身后还站着杜家其他的几个女孩子,看到杜铭俊都是畏畏缩缩的,一边急忙的过来拉杜燕起来。
他们都是威远伯府里庶房的庶女,比起杜燕的身份来更加的微不足道。
杜铭俊皱起眉来,脸色变得不善。
这个杜燕和他同父异母,在伯府里属于血缘最近的两人。杜燕便拿着这个身份说事,总以伯府嫡房大小姐自居,日常表现的高了别人一等。但是杜铭俊又哪里是个肯惯她的人?这一段时间以来,待她同旁人一样一视同仁,让她面子上也挂不住,身体上也受不了这样的辛苦。今天就忍不住做起妖来。
杜铭俊其实不大瞧得上她,虽然俩人同一个爹,但是之前杜燕巴着杜夫人,同他这个大哥并不亲近。这也就罢了,杜燕此人是做什么什么都不成,连女孩子们最基本的技艺绣花都不会,属于那种百无一用的废物草包。现在连力气活也不想做了。
“杜燕,我说过了,伯府里不养闲人。”
杜燕急忙说道:“大哥,我和姑姑已经说好了,从明天起,我搬到姑姑那边去住。不,我今天就去。”
杜铭俊危险的眯起了眼,他的那个姑母竟不知何时把手伸到了伯府里来。如果她真的有这么好心,他并不介意她把这一群没用的废物全都接到镇国侯府里去养着。
“既然这样,我也不留你。话可说死了,你这一走,永远不许再回杜家来。别说我做哥哥的没有人情味儿,你们还有谁愿意和她一起去的?”
他的眼睛望着杜燕身后的几名少女,那几名少女急忙往后退了退,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虽然她们也有人是想跟着去的,但镇国候府的侯夫人杜氏与她们的血缘已经相当远了,挂不上啊!
杜燕咬了咬牙,爬了起来,低着头,从杜铭俊的身旁走过。她是决意要离开威远伯府,到镇国候府打秋风去了。
路过殷宁身边的时候,她还看了殷宁几眼,眼神中透出了几许愤恨神色。
殷宁礼貌的对她摆了摆手:“你好啊,徒弟!”
杜燕的脸色一变,“谁是你的徒弟?”
杜铭俊忽然向前几步,厉声喝道:“杜燕,愿赌服输,既然你曾经说过要拜师的话,最好履行了赌约再走。”
殷宁哪里是想她履行赌约?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徒弟,她要来做什么?
杜燕脸色更难看,“谁要拜她为师?”
忽然之间,她便扯了一个女孩子,推到了殷宁的脚下:“让她拜你为师吧!”
甚至都顾不上看被她扯住的女孩子是谁,便转身而去。威远伯府,她是再也不愿意回来,这个工坊,她也是再也不愿意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