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宁冷声道:“你们打错了算盘,金子,我是不会卖的。”
沈父看似老实,但其实却也是个有心计的,闻言哼了一声:“别骗我们老百姓不懂得律法,当时你买了我家金子的时候签的可是活契。”
殷宁心里一颤,忽然想起当时买了金子的时候,签的契书便是可以赎回金子的契书,而非是死契。
她重重的吸了一口气,说道:“那好,契书上也写明了本金一百一十两。”
李结巴往外掏银子:“喔,喔,喔,喔……有。”
殷宁又道:“本金一百一十两,时间久了,可是要付利息的。金子从进了我家的门,吃的好,穿的好,花费可不少,怎么算也有个七八万两的样子。”
这个数字说了出来,把沈家人吓得一愣一愣的。忽然,沈家哥哥像是突然开了窍似的说道:“你别唬人了,当我们什么也不懂?我妹妹这段时间就算在你家连吃带喝,花费也超不过十几,二十两去。这些我们都给。如果你再说出什么七八万两的话来,我们就一状告到京兆府去,看看慕老爷家是不是能承担的起买良为贱,又不许人赎回的罪名。还要加上恶意讹诈。”
殷宁心里一沉,知道这沈家的背后,肯定是有高人指点过了,要不然小老百姓哪有敢跟官家如此对冲的?一口一个要见官告状。要知道,毫无倚仗的老百姓,最怕的便是见官。
她放缓了声音,以轻柔惑人的声音慢慢的说道:“金子的爹娘,她哥哥,你们为什么突然要赎回金子去?是觉得卖她卖的贱了,还是怎样?”
她的声音诱惑着沈家的人,沈家哥哥最先沉不住气,脱口而出:“有人出一千两……”
忽然便住了口。
“好!我给你一千两如何?签个死契,把金子卖给我!”
柔柔的声音像从天际传来,金子的大哥恍恍惚惚的,便要答应好。
忽然外面有人冷冷的说道:“沈锤子,你不要命了?”
沈金子的哥哥沈锤子听到这个声音,忽然全身一震,脸色大变:“不,我们一定要赎回金子。”面色恐惧,浑身颤抖。
殷宁猛的回身,看到了一个脸色阴狠的中年人,无声无息的站在了慕家的大厅之外,竟无人发现他是何时来到了近前。
“来人!都死了不成?让外人闯进家里也不吱声!”
殷宁不由得斥责外面守着的人。不多时,外面几个护院面色如土的跑过来,看见这人,简直像是见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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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朱二宝同学也遇到了此生最为难忘的一件事。
他那十多年未曾见过的亲爹朱大炮,忽然热情洋溢的找来了,一把抱住了他,哭的是泪水止不住的淌。
“儿呀,爹找的你好苦呀,十三年了,竟不知道你还活着呀!”
他的背后还站着一个体格粗壮的妇人,用帕子点着眼睛,好似也很伤心的样子。
朱二宝等他哭的差不多了,轻轻地把他拨开,身材壮硕的朱大炮原本很用力的抱着他,被他看似这么轻轻的一拨,竟然是毫不费力的便把他给推开了。
杜大炮愕然地望着他儿子“二宝,你不认识爹了?”
朱二宝凉凉的道:“我没有爹。”
朱大炮神情激动,“儿子你怎会没有爹?你忘了你和你的哥哥从小就喜欢吃山上的野酸枣,爹每次上山都会给你们摘来一大捧,你和你哥哥就喜欢围着爹转。二宝啊,你哥哥呢?怎么也不见他同你在一起?”
朱二宝目光微垂,说道:“我哥哥他死了。”
朱大炮两眼瞪得比牛还大,喘着粗气:“大宝是何时死的?”
“去年年关的时候。”
朱大炮貌似很伤心的吸了吸鼻子,用衣襟擦着眼角:“可怜的孩子。现在好了,咱们一家人又可以在一起了。”
朱二宝目光凉凉的望着他,“谁和你是一家人?”
他又望向朱大炮身后的粗壮妇人,“这人又是谁?”
朱大炮扯着那妇人往前一推,“二宝,你不记得她了?她是你娘啊!”
朱二宝冷冷的撇了一下嘴角,“她是你的媳妇儿,是她儿子的娘,但不是我们兄弟的娘。十三年前,你为了给她的儿子娶媳妇,卖了我和我的哥哥。朱大炮,咱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朱大炮的脸忽青忽白,继而愤然道:“你胡说什么?谁把你们卖了,是你们兄弟被人给拐走了。爹找了你们这许多年,刚刚才得到了消息,这不马不停蹄就来寻你了。”
“当年你把我们兄弟卖给别人的时候,就知道我们是被卖进京城来的。十三年来也没见你来寻过我们一次怎么现在又想起来寻我了?莫不是听到了什么有利可图的消息,觉得从我这个儿子的身上又能挖到一笔好处!”
朱大炮的脸仿佛是开了染坊,青红交错,精彩纷呈。一阵难堪之后,暴喝一声:
“说这些废话做什么?不管如何,我都是你们的亲爹,你们是我的儿子。现在老爹活不下去了,要你来养老,你还敢将我推出去不成?我已经打听清楚了,现在你是一品坊的东家,有钱的很,要你养老,难道不应该吗?”
那妇人忙不迭的说道:“你大哥老婆跟人跑了,现在还是光棍一条,你看在兄弟的情面上,先拿出几百两来给你大哥娶一房媳妇。”
朱二宝眉头低垂,“你儿子娶不娶得上媳妇,和我一文钱的关系也没有。十三年前,我和我哥哥还小,没有力量反抗。现在如果你还想要再从我们这里拿到一丁点的好处,那是想也不用想。我是很有钱,但我一文钱也不会给你们。”
朱大炮脖子上的青筋直爆,说道:“你不给我,就到府衙去告你忤逆不孝!”
朱二宝凉凉的道:“请便!”
“你……”
朱大炮愤怒的一双红眼睛,正欲转到京兆府的方向,忽然慕大老爷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旁,
“二宝侄儿,这人是谁?”
朱二宝垂着眉眼道:“表叔,这人自称是我爹,是来要银子的。”
慕大老爷上下左右的打量了朱大炮几眼,说道:“你是哪来的浑人,也敢来冒认官亲?”
朱大炮望着他,忽然眼神一亮:“莫非你就是慕家的表哥?”
慕大老爷淡然道:“不敢。表哥什么的,可不能乱叫。”
“我没有乱叫。你既然认了二宝做表侄子,那你自然是我的表哥。”
慕大老爷冷冷的道:“我可以认表侄子,因为我想认表侄子。但你这表弟,我不想认,你就不是。”
朱大炮噎了一噎,悻悻的道:“说起亲戚关系来,再怎么也应该是我和你更近一层才对!”
“认了才是有亲戚关系,不认,你便连个屁也算不上。”
慕大老爷转头向朱二宝:“走了,回家去,别理这等子上门乱吠的狗。再敢来胡乱攀亲,喊人给我打出去就是了。”
“是,表叔。”
朱二宝垂着头跟在了慕大佬的身后,上了马车,一起回家去。
朱大炮眼瞪着越来越远的马车,双眼冒起了火光。他身旁的妇人急忙搀扶住了他,“大炮,他不认你,可怎么办呢?”
朱大炮咬牙道:“由不得他不认。只要他还姓朱,就永远的是我儿子。不管我卖他几次,终究这血缘断不了。走,咱们上京兆府说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