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宁不多说,招呼道:“开始吧,刚好今晚讲解剖腹产子术。”
她的声音并未改变,让人很清楚地听到了女孩子青春的声音,果然很年轻,甚至还未成年。
卢太医忙问:“是崔兄对我说过的剖腹产子术吗?”
崔远道:“是的,我曾用猪羊试过。”
“成功了吗?”
崔远一阵尴尬,
“可能时机没把握好,崽儿都没活,猪过了几天也死了。”
总体而言,他的实验算是失败的,但卢太医还是找到了关键点。
“那只猪当时并没有死,对吗?”
被剖开了肚子,拿出了猪崽,当时没有死,还活了几天,已经是很令人惊奇了。
崔远含糊道:“是。有可能是消毒做的不到位吧!”
“你刚才说用猪羊试过,那么羊呢,活了吗?”
崔远道:“羊还活着,还在我老家。”
卢太医的眼神变不一样了。
要知道,在此之前,剖腹都是件百死无生的行为,等同杀人。旁人只怕万一死了人怎么办?而卢太医在意的却是百死无生的绝境里救活了一个。如果真的可以用在人身上,那么难产必死的局面至少有了一线生机。
他愿意为了这一线生机去努力。
殷宁道:“各位,只要技术过硬,剖腹产子理论上是个小手术。妇人胎儿身体无病,只是在生产的时候发生了一些状况,例如胎位不正,例如脐带绕颈,无法顺利娩出。这时候,借助外力将胎儿直接从腹部取出,可快速完成生产,减少母胎风险。胎儿取出后基本是没有任何危险的,交给普通的产婆处理即可。要注意的是产妇伤口缝合,术后消毒,抗感染治疗,以及精心护理。约莫六七日后可以拆线,基本上也就没有生命危险了。”
朱二宝插嘴,
“那不是肚腹上要留一条疤?”
殷宁望了他一眼,
“自然是要留疤的,但我以为和性命相比,一条疤不算什么!”
朱二宝道:“男人不算什么,但女人……”
殷宁瞪着他,
“怎么?女人千辛万苦的生孩子,男人宁愿母子双亡,也不接受女人肚腹上一条疤?”
朱二宝苦笑,
“我自然不这么想,但恐怕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
尤其是豪门内院,不缺女人的男人,和以色侍人的女人,她们真的是宁死也不愿破相的。
身为男性医者,卢太医和碧湖园的府医对此很有感触。因怕名节受损,很多女人病死了,也不愿找男医诊病的,更别提肚子上留一条伤疤。
卢太医道:“如果此法可行,首先,我们又掌握了一门从鬼门关抢命的绝技。老夫相信,天下泱泱,还有很多惜命的人会愿意要一条生路的。”
此时的他仍然以为,便是此技学成了,也不过是博一线生机。至于说十拿九稳,他是想也不敢想。
林仵作闷声道:“我就愿意。十年前我妻子难产,当时我就是这么做的。”
卢太医忙问,“结果呢?”
林仵作脸色暗淡,
“失败了。孩子胎死腹中,我妻子一直高热,伤口溃烂不愈合,痛苦的撑了七八日,也去了!”
殷宁叹息,林仵作十年前就有这个意识,但卫生条件肯定很差。错失了最佳手术时间,胎儿憋死。消毒不到位,他妻子感染而亡。
“各位,外科手术顶顶要紧的是消毒……”
待到掀开了那具怀孕尸体的盖布,殷宁也讲完了消毒的过程。
这是一具才死的尸体,少女看起来很瘦,全身只有肚子是凸起的,整体给人一种凄凉的沧桑感。
这一次演示剖腹生产,是把尸体当作活人一样演示,所以,消毒用品,防护用品都带的齐全。
燕宁戴上特制的皮手套,转而问金子,“你怕吗?”
乍见尸体,金子还是怵的,但她竟硬挺着摇头,
“我能克服。”
殷宁很是赞赏,剖腹产子怎么都是妇人的事,有个女大夫在场要好很多。
“看这肚子大小,胎儿至少七八个月,你来感受一下腹内胎儿。”
她用手比划,教金子如何做产检。
“成了型的胎儿,七八个月,头部该在下方,你感受一下胎位。”
金子学着摸尸体的肚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最后惭愧地说,
“婢子摸不出来,只摸到一个肉团。”
第一次下手,殷宁也没指望她摸出什么来,毕竟手感也是要靠经验来获取。
她自己动手摸了一遍,神色立马变得古怪起来。她虽然不是专业的产科医生,但相关手术也跟着做过。孕妇的肚子也摸过不少,没可能摸不出身躯和头颅。那真的只是一个球形,她又仔细的解除尸体所有的衣物,连同胸部一同露出,让几个男人都别扭的扭过脸去。
燕宁一脸古怪的说道:“各位也来感受一下吧!”
男子们都很扭捏!
殷宁道:“医患无分男女,如果你们放不开,那干脆别做了。毕竟剖腹产子所面对的全是妇人。”
卢太医年龄最大,最先稳定了心神,朝着女尸拜了一拜,用一条薄纱隔着,仔细的检查腹部。
不愧是老太医,很快发觉了不对,
“这感觉不像是个胎儿,就是一颗肉球。”
林仵作和梁府医也下手感觉了一把,还真是难以名状。
待他们都验过了,殷宁伸手往女尸的身下探去……
朱二宝惊呼:“你做什么?”
殷宁白了他一眼,
“转过身去!“
男人们都转过了身.不多时,殷宁的声音传来,
“还是个处子,这怕是出了冤案了。”
之后的手术印证了猜测。
那少女肚子里根本没有胎儿,而是一个巨大的肉瘤,取出来有一个足球那么大。
诚然,他们今日不是来查案的,殷宁也借机为他们讲解了女性身体内构造与男性的不同,男性要如何绝育,女性要如何节育。有某些器官发生了变化,可以切除,如肠子。有一些也可以全部取出,如盲肠,阑尾。
至于一些大的手术,那已经不是她能掌控的范围,跳过不说。
就这,也让几人仿若经历了一番洗礼,要消化很久的时间。
过后依旧按照正常的顺序缝合消毒,拿她当做活人一样对待,甚至连伤口都仔细的包扎。
那个瘤就留在了体外。
林仵作道:“怎么办?我是上报还是不上报?”
上报对破案有利,但私自动了尸身罪名也不轻。
不上报,又觉得这女子死的冤枉,最重要的是名声尽毁。
殷宁一边洗手一边说:“且先查一查凶手是谁吧。给你提个醒,重点查一查他的家人。”
林仵作一震,“为什么?”
“因为没有奸夫。外人没有作案动机。”
“但也没有他杀的痕迹,不是中毒,也不是被勒死,身上也没有伤。”
殷宁道:“要让一个人死,有很多的方法,未必就要下毒捅刀子。怎么这家与你有亲戚关系?”
林仵作默了一阵,说道:“这是我小姨子。前段时间老丈人和小舅子还来逼问我孩子是不是我的!我当然抵死不认。我不知道她是生病了。”
“是啊,只是病了!她如果在前几天遇到我,说不定我还能救她的性命。”
“你是说……”
“这个瘤除了没有生命,其实跟个胎儿也差不多,取出来就完了。好好的养一养,这姑娘很快就能康复,可惜,愚昧害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