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殷宁拿出来的几张图她瞟了一眼,无不精致至极,做出来也不知道价值几何。这一回别说大儿子议亲的钱,就连小儿子未来的花销也要砸进去了。
勉强笑了笑:“花娘子,这发带的钱先给你吧!至于那些……”
她其实想说做个一两样也差不多了,不用全做出来。花娘子诚惶诚恐的推辞:“不,不必。改日一起。夫人您事多,小的先走了。”好像生怕殷宁反悔似的,握紧了图纸匆匆离去。
杨氏张口结舌。半晌,神色复杂莫名的望着殷宁。越看心里越虚,十三四岁,还没长开,皮肤发黄,头发干枯。这样的殷宁太子能看上眼?当然,如果两三年后能蜕变成慕华当年的模样,那当然没问题。否则今日的投资都打了水漂。
这边正胡思乱想,老费颠颠的跑来,神情说不出的兴奋:“夫人,宫里来传旨了。”
杨氏心里一跳,通的站了起来。慕家已经十年不曾接过圣旨了。
旨意是太子东宫发的,把慕大老爷的从六品升到了正六品。太子两年前开始监国,五品以下随意任免,五品到三品需请旨任免,但基本不会驳回。
别看只是半级升迁,对于十年没出过喜事的慕家,那也是绝大的好消息。一霎时,杨氏觉得天蓝蓝,日暖暖,刚才还感觉土气不好看的殷宁,也漂亮顺眼起来。太子亲自提拔呢,可不就是看了这丫头的面?要不然,那许多年不升,这丫头一来就升了?
杨氏下定决心,银子不够,卖了自己的嫁妆也要打扮殷宁。
事情的起因其实是因为慕大老爷慕怀瑾把重新书写的外伤缝合术取名为奇术摘要,以自己的名义小众传阅了。
当然,他就只是一个书写者,奇术的创造者名魏书涯,手术实施者崔远。殷宁被撇的干净利落。
由于字数也不是太多,被人抄下来流传到了太医院。一夜之间在医界传为神话。但这个神话,乃是负面评论居多。大多数的太医都骂慕怀瑾想出名想魔怔了,编出这么一个不靠谱的荒唐故事出来博眼球。你出书就出书吧,你一个国子监太学博士,写点经史子集注解,抒发一下个人观点,那也算专业研究。你写什么医道上的超前言论?医者救死扶伤,要的是货真价实真本事,可不是胡思乱想异想天开,拿人命开玩笑。
太医院里骂声一片。太医们骂着,看着。
朝堂上,就有御史弹劾,说慕怀瑾不务正业,不是自己的专业领域也敢胡乱发言。请旨斥责。
但也有人说公道话,此人姓牛,特严肃特执拗的性子,但也特别正直。
“慕大人只是如实转述所见所闻,众位信便信,不信便不信。左右人物有名有姓有地址,查一查真假立辫,何必当朝吵闹?更何况查也不查,立即就要斥责,这不合情理。”
圣启帝便问太子:“太子,你的意思呢?”
太子禀道:“父皇,此事不必去查,儿臣的侍卫亲眼所见。伤者是千机山猎户,医者是当地郎中崔远。原本崔远不敢实施此术,但伤者是他大舅哥,不忍见他死在眼前,权算死马当活马医。幸而施术成功,伤者活了下来。”
朝堂上都是怔忡的神情,原来这事是真的?
也不知从哪个话题起,圣启帝发起了感慨:“慕怀瑾当年也是探花出身,怎么这么多年没听到他的消息了?”
太子回禀:“也是做过一些事的。曾参与过大魏史修定,前两年提过国子监分班制度改革。他还编过一本幼童起蒙书籍,只因手头拮据,未能大量刊印。哦,他教的太学班整体成绩最好。薛大人,蔡大人,钱大人,你们几家的公子都跟着慕大人读书,最有发言权。”
圣启帝的目光就在几位大臣间飘移。几位大臣相互看了一眼,齐声应是。
圣启帝十分欣慰的点头肯定:“不错,是个有责任心的。升一升吧?”
他用的是问句,商量的意思。但紧接着又说:“就以东宫的旨意颁布。等他再立一些功劳,朕再下旨。”
随即退朝了。
朝堂这场不大不小的争辩主角慕怀瑾全程不在现场,但他今后的路能走到哪一步,已经有朝臣开始琢磨。
慕府里,接连收了几份贺礼,都是左邻右居和斜对门。杨氏一脸喜气应酬一番,送走客人,一阵风似的刮进了殷宁的屋子,亲亲热热的说:“阿宁啊,你自今日起,可要好好装扮一番,”说着嫌弃的拉了拉她的头发:“怎么这么柴,脸也不够白。来,舅娘带你出门买点胭脂水粉,好好捯饬捯饬。”
殷宁心里哀叹,头发柴,脸色差,是因为原主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补上一段时间,保管水汪汪白嫩嫩。她也不说什么,反正也想上街,就不知南城这边人们的生活怎样,有没有商机。
溜达到傍晚,殷宁大致了解了这个世界的现状。原始农耕,生产力低下,工业停留在手工作坊。粮食品类少,能称为精粮的是稻米。西卫地处大卫以西偏北,上好的水田极少。出产的稻米贵的惊人,普通老百姓都有一辈子没吃过一粒米的。作为一国经济中心的京城尚且如此,别处可想而知。
呼了一口气,不期然想到了西卫太子。要想把这么个贫穷落后战火不止的西卫治理好,任重而道远。杨氏喜滋滋的带着殷宁跑了几条街,买了不少保养皮肤的东西,累得金子都快提不动了。但即使累,金子也很开心,小姐总算在慕家站住了。临近慕家,杨氏终于发现殷宁一直兴致不高,想到她虽然是小地方来的,眼光却高的吓人,以为她不大满意,遂解释:“阿宁,这些虽然不是罪贵的,真的是最好的了。你看大舅娘我,都快四十的人了,人家都说顶多三十。”
这话不假,杨氏一看就知道年轻那会是个大美人,现在也不显老。
殷宁笑了笑:“挺好的,阿宁喜欢。”
无所谓喜不喜欢,她是真的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