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似乎能嗅到浓重的血腥味。他们似乎能感觉那粘腻的红色液体扑倒身上。——怎么、怎么可能啊！！！
在场的人族和灰子原本以为这一刀不会落下来，一直认为总会有人在千钧一发之际，踩点赶到，从萨普的刀下救下沙拉曼。
话本里的主角，总是能在危急关头化险为夷，得遇相救，不会遇到真正的生命危险，不是吗？
——不是吗？
那是大贤者，可远比话本主角厉害得多。他曾是人族信仰，给魔族带来了不知多少的压力，多么的强大……又，又怎么可能生命垂危？
——这种伤势在他们看来，不及时救助……除了之前克莉斯丁那种情况，怎么能活下来？！
怎么、怎么会——？！！
这都是——
他们看着那漆黑的利刃穿透单薄的躯体——是的，单薄，他们在这时再深刻不过地看到，少年单薄的身体——然后自高崖上摔下。
不可能活着。
不少人麻木地判断。
难道、难道这就是世界树要带给他们看的原因？
他们终于在此刻脱离一直以来的滤镜，真正看到那个大贤者皮下，也不过是一个一年级、总是困倦睡过去、记不住东西，脆弱又温柔的孩子。
是的啊……孩子。
过去的威名赫赫，都锁在那三重封印里，剩下的是剥离了能力，也没有多大的孩子。
他们……现在又在哪呢？
他们闻不到那血味，却被自己的想象里的血色熏得苍白了面容。
海伦迪娜面色惨白。
君主们倒是冷静些，静观事态发展。沙拉曼没有分给上面垂危的自己一个眼神，只是握紧小草双手，温柔又坚定地把自己的手指卡进去，以柔和的姿态强硬地阻止小草下一步的动作。
金色的眼眸里是竖起的瞳孔，映得小草面色冰冷、漠然。
是魔王、神明，降怒人间。
“沙拉曼。”
冷淡的声音在寂静中那样清晰，打断其余人的失神。
“为什么离开‘守护的极致’？”
为什么要主动走出去？
为什么要主动……让自己处于不利之地为什么——
狄俪雪轻声喃语：“你后来给了他一个机会。”
对啊。
如果不是曾经见过的，大贤者向萨普伸手，帮他走出绝望，接纳萨普的那一幕
——他们又为什么会笃定萨普不会真的重伤沙拉曼？
世间真的有这样的人？
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一个……能在别人重伤了自己，还能温言、包容地引导他走出困境，给予他向前的希望，去接纳他成为自己的同伴……的人？！
“沙拉曼——”达·法尔。
他的面上是喜是悲？
“你总是这样。”
总是这样……温柔得说不出话。
温柔到让人，不，魔难受。
可是啊——我心口好痛。
竖瞳忽隐忽现，小草面上狰狞与悲伤扭曲了面容。
独角一族的怨恨带来的痛苦，似乎又一次隔着千年时光，落了下来。
“沙拉曼。”
他唤。
“我该拿你怎么办？”
是杀是放？
他又看到了血色。
他听到自己厉声的逼问，他抱着谁？他啊，在质问什么？
好像是沙拉曼柔声回答，然后怒火和恨意席卷，吞噬了他。
“为什么呢？”小草声音突然放轻，却更加紧绷，仿佛下一刻就会碎裂，是摇摇欲坠的最后一点平衡。
“他在挣扎啊。”沙拉曼声音轻柔，生怕大一点会惊扰了小草。
“小草、小草……他在挣扎，却没有人发现……他不是无药可救。”
“别……”别生气啊。
沙拉曼牵引着小草双手拥抱自己，然后揽过小享，将下巴搭在他的肩窝里，手指没入蓝发，一下一下地顺着。手指擦过脊梁，带来安抚的温度。
——这才是他们曾经认识的大贤者。君主们闭眼偏首，除了皮皮勒斯，就是安格尔也保持了沉默。
那是一个再温柔不过、再剔透不过的人儿。
他们已经是亲人，他们发自内心地珍重对方，才会在大战中越发地恼恨、心碎
“小草，不痛的。”
小草死死地闭眼，湿意逼红了眼眶。沙、拉、曼——
萨普浑身颤抖、冰凉，止不住地蜷缩。“他没怪你。”克莉斯丁俯下身，在他耳边低声说，递给他一幅眼罩和一幅耳塞，犹豫着问。
“需要帮你吗？”
萨普抖着手，推开了克莉斯丁。
“不要。”
他的声音已经接近嘶哑。
他眼角嫣红，水迹隐隐，仿佛下一刻就有血泪翻落。
他说：“我要看看，我究竟……还能犯下，多少错。”中途他哽了下，还是强撑着说完。
我要看着——我究竟能犯下多大的错！我应该面对的。
是我应该面对的。
听见的灰子面色好了许多，目光也宽容起来。不久，萨普就收到了一杯温水。
[
】
小草推开沙拉曼，眼中竖瞳散去。他面无表情地转身，直直看向魔族君主。他声音轻而稳。
他问：“他叫什么？”
他是谁？
萨普的话，沙拉曼要回护，他不好动。那那只肮脏又下贱的魔族——
他总能杀吧？
他记得。
就是他。
“他说过——现在由‘那位大人’带领的我们，根本不需要‘复活大魔王’这种把戏。”小草语调平缓地说出那句话，梗在心头的刺骨此时也没有那么痛，反而是畅快。有什么好说的？突然就意兴阑珊了。所以，“你们，也是这样想的吗？”
一句话，炸翻了魔族君主。
安格尔、狄俪雪、莱恩颂当即挣开了禁锢，遥遥对着小草单膝跪下；西奈也起身，无声地跪下；狐陪着他，单膝跪地侧身回护。皮皮勒斯反应最慢，但还是苟着跪下。
兵荒马乱中，潘拂过云阳肩膀，也默默地跪下。
“王——”
“我、我们一直在等着您的归来！”“您是我们的信仰，我们的神明——追随您，是我们的荣幸！”
“他是埃尔希德身边的魔族！王！他说的话不是我们的想法！”
“王！我们只想追随您，只想再见您一面！”
“他是当年埃尔希德让我创造出的——王，我会把他送给您处置。”
安格尔、狄俪雪朝他投来惊讶目光。
皮皮勒斯把自己朝莱恩颂反方向藏了藏。
埃尔希德吗……
小草垂眼，遮住眼里的冰凉。
【“我只能……带回来这个。”]
刚刚的混乱之中，萨普竟然还能记得一条小蛇，并且把小草带了出来。
不管他是特意去找还是恰巧遇到，不管是他一时怜悯还是别有用心……他们都不得不承认，萨普确实还有那么一丝可能。“坐回去吧。”小草坐回原位。
[
】
肆意殴打同伴的少年魔族，他们只能看到一片扭曲。
怎么会、怎么会有这样的存在？
恶心至极。
小荨感受心里的厌恶一步一步扩大，最后是纯粹的杀意蔓延。
——埃尔希德，还有这个家伙。
他都不会放过。
不管是为这千年来无辜牺牲的无数生命，还是自己、沙拉曼，还有一
还有？
他忘了什么？他忘了谁？！
莱恩颂却歪头，疑惑地看着那两个造物。
【“杀过去！”伊库冷声道。】
“谢谢。”沙拉曼认真地回头来道谢。可莫奇笑着朝他挥手，“我们可是朋友！”而且……要不是因为自己一意孤行地想要离开，沙拉曼也不会离开学院，也不会……
生死未卜。
可莫奇一下子低落了。
伊库朝沙拉曼点头，接着就安慰起可莫奇。
克莉斯丁颔首回礼。
[
】
云阳面色复杂。
潘握住他的手。
他刚刚的动作只被周围一圈的看到，好险周围都算是自己人，自己倒不至于立刻揭开身份，影响到云阳。
潘道：“我相信爱思拉小姐，一定能如愿以偿。”
英格威家族的那份职责和宿命，都会在这一代终结。
而——爱思拉·英格威，千年前的星宵之贤者，蜜丽·嘉瑞，怎么会不是贤者？千年前宿命的开端，千年后宿命的结尾，都将由同一个灵魂来执行。
真是，命运的有趣。
“多谢。”爱思拉眼中自信。
【“哥哥！贤者大人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奥洛欲言又止：“爱思拉……”
“意思是——你永远不可能成为贤者，小妹妹。”】
“哥哥……”
什么是天堂、什么是地狱？
奥洛道：“爱思拉，相信哥哥。”
“我的爱思拉，会成为贤者的。”
云阳悄声问：“为什么？”
“魔王、大贤者归来，英格威家族还需要维持吗？”潘扔了一个最表面、也具有说服力的答案。
听到的人点头思考。
云阳狐疑。
[
】
奥洛遥遥致谢。
云阳摆了摆手。
毕竟是自己的小学妹嘛。
就是地之贤者——特拉维斯这样，真的好像是反派哦。云阳见父亲不肯说下去，也歇下心思，抱着“你不告诉我但我肯定接下来终会告诉我答案”的想法，认真收集信息。
然后他和罗曼咬耳朵交谈。
罗曼：“……”
罗曼：“别妄议贤者——”他咬牙切齿，又压低声音。
云阳摊手：“我也是贤者。”
他看见了罗曼手上爆起青筋。
急忙转移话题。
云阳知道，能成为贤者……一般品性都不会很差。
他知道，特拉维斯并不坏，他是个贤者，只是过于的……恪守成规，显得偏执。
[
】
“所以……”
“这就是原因吗？”
奥洛点头：“是的，爱思拉。很抱歉让你现在就知道了。”
“哥哥。”爱思拉抱住他。
她怎么能不知道？
她一直以来希望成为贤者，一直都表现得光明正大，充满希望，以此为目标，不断前进。
哥哥与她朝夕相处，更是明白她对【贤者】的执念。
所以哥哥才会、才会一直都没有说出口。
因为太残忍了。
爱思拉想。
奥洛——哥哥，会不会无数次想对她说出真相，但是又看到了她意气风发、兴致勃勃的模样，最后又把那些话吞了回去。他怎么可能去打破妹妹的期望，怎么可能去摧毁妹妹的向往？
所以他把那些残酷的事实吞入腹中，一日又一日地面对妹妹对贤者的憧憬，然后在禁锢中收拢了曾经的光芒，默默地承受了一切。
而她——
她在做什么？
*其实全篇中，沙拉曼才是那个最无法摸清底细的那个啊。说实话他总是一幅睡不够的样子，可我就是感觉他记忆恢复得远比小草早，他只是保持了原样，在那里接着自己恹恹的人设。
沙拉曼双商都挺高的……就是面对小草时，会直线跌落。温柔又剔透，强大又悲悯，越说越喜欢沙拉曼了。
*恭喜各位在慢慢摘掉“大贤者无所不能”的滤镜，我就是要到后面的时候，一举哭死所有人。(我当年硬生生被潘的指出差点弄哭，你们这些贤者也要跟着一起哭！
*爱思拉现在对魔族的印象分，起起伏伏。要在雷桑出来前，尽可能把印象分刷上去，才能让感情线顺理成章啊……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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