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下的斜阳将半天绚丽的晚霞抛至身后,山脉下的小城霎时被笼入一片金光之中。城郊的草地上,窃窃私语的回音花随风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水香肠”的清香。
阳光懒散而又极不情愿地一寸寸向西方的群山移动,无意中照亮山顶处的湖泊,刹时被荡成一池金光。并排坐在湖边的两个黑影此时也沐浴在光中,轮廓愈发地清晰起来。
那是一对正在“消遣”的怪物小情侣。
坐在左边的是一个黄皮肤、穿着布满白斑点的黑色连衣裙的龙形怪物,此刻正忸怩地说着什么;右边的则是一位蓝皮肤,画着淡妆的女性鱼人,正情绪激动地仰天大笑(?
(来,拉近镜头,让我们康康她们在说什么)
“...多派些怪物来抢银行,那么我就能――”
“Undyne!”
“――狠狠地背摔他们!”
被称作“Undyne”的鱼人猛地跳到湖边的石头上,双手叉腰大笑个不停;龙形怪物无奈地扶了扶额头。
“让他们一队从前门进,一对从后门进,再来一队从窗户――”
“Undyne!”
龙形怪物的脸涨得跟番茄一样红,她大叫鱼人的名字让她住口,可对方压根儿不带听的。
“――翻进来!撂倒那些软蛋守卫――”
Undyne越说越激动,站在石头上手舞足蹈,眼睛放出的光简直能和孙猴子一决高下。
“U……”
“――通通撂倒!然后换我上场,看我怎么用拳头修理那帮番茄脑袋,再给他们来记狠狠的――”
Undyne猛地掀起脚下的石头(?将其高高举过头顶。龙形怪物无奈地翻着白眼,感到一阵胸闷,仿佛已经看到了石头的命运般的连忙跳起,一把抱住对方的腰。
“Undy...”
“――背摔?”
Undyne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在干嘛。下意识地一松手,石头便落入湖中,溅起一朵硕大的水花,顷刻便没了踪影。
臭烘烘的湖水溅了她们一身。
湖面的涟漪一圈圈地缩小,直至湖面归于平静;只剩下被砸的稀巴烂的桥之花种打着旋儿,如同一只哀怨的眼睛般盯着苍天。丝丝微风从以极其别扭的姿势纠缠在一起的两怪身旁吹过,远远看去好有违和感。
“额...”
“......”
(石头:我™做错了什么,为毛你们要这样对我?!)
沉默是今晚的花桥。
许久,龙形怪物尴尬地张开双臂,揪掉了一片沾在Undyne制服上的腐烂的桥花花瓣,随后将快滑到下巴的眼镜推回鼻梁上。
“呃,Alphys,刚才...”
Undyne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心虚地看了一眼平静的水面,然后用鞋帮扒来附近的泥土,草草地填上石头的坑,同时脸颊浮起一圈红晕。
“Alphys”不知怎的也红了脸,头上还显示出“-999”字样。
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呵呵...对吧?
这是此刻两怪内心的共同想法。
气氛突然变得真™微妙起来。
不是,你俩脸红个泡泡茶壶诶?
又是一阵微风吹过山头,带着夜的丝丝寒意。西方的晚霞正在慢慢褪色,边缘已经成了没有生气的铅灰,如乌云般笼罩着山脚下的城市,太阳只留下模糊的小半边。
Alphys和Undyne静静地站在湖边,看着落日一串串的消失在烟黑的山峦之下。
空气中弥漫着不知名的花香,隐隐约约不是很真切。
“Mmm...Undyne,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在下水道里...”
“嗯。”
“当时你正在追一名惯偷,追着追着就掉进了下水道...”
“......”
“我路过井口的时候一脚踩空掉了下去...你接住了我。”
“......”
“之后,你背着我在城市排水系统里转了三个小时才找到出口,结果发现它离我们掉下去的地方不远。”
“然后我们出去后加了WX。”
Undyne轻声回答道,胸前别的那枚警徽闪闪发亮。
她是名绝对优秀的警察,绝对的优秀,在各个方面。
“只可惜那只小老鼠逃了...Alphys?”
Alphys背对着Undyne,往下山的方向走了两步。
“一来二去我们就熟悉了。但半年前你在一起恐怖袭击案件中被炸伤了一只眼睛,在医院里住了整整三个月。”
“啥?你还记得那群乱扔炸弹的小祸害?那――”
“再后来你奉上级命令,开始跟踪调查一个非法贩卖儿童组织,截止到今天是你展开调查的第四个周。”
“Alphys?”
“昨天又有一个孩子失踪了,对吧?”
“Alphys,你在说什么?”
“虽然附近的监控被干扰了,但你当时应该在现场。”
“Alphys,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怎么会知道――”
余晖逐渐消沉,山顶没了阳光的笼罩,亮度立马降了几个档次。
“我是说...我可是他们中的一员。”
Alphys干巴巴地笑了几声。
“这很讽刺,不是吗?”
Undyne的喉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竟一时说不出话来。荧光菇在死寂的黑暗中从土壤深处钻出,宛如一只只向外窥探的眼睛,能直视灵魂深处,不禁让怪物冷汗直冒。
黑暗中,“嗒”地一声轻响划破了诡异的气氛。
Alphys神情漠然地转过身来,手中赫然是一把上膛的枪。
“我不想再这样装下去了。UNDYNE。”
如果你没有插手这个案件...呵呵...说不定我们还能和平共处一段时间...
可是...没有如果...呵呵呵...
双拳不由自主地攥紧,青蓝色的皮肤上根根青筋暴起,某种强大而野蛮的力量像要冲破一切束缚般在体内躁动不安,最终被理智死死压抑,逐渐放松下来。
“Alphys,你在说什么傻...!”
突然,Undyne腹部受到猛的一击,巨大的冲击力使她一时站不住脚,竟直愣愣地向后方的湖倒去。
什么东西?!Undyne没有多想,一把抓住对方的肩膀,想把它给整脱臼。
那是一团没有具体形状的白影。刚才它以自身在一瞬间爆发的蛮力硬生生地将这位身经百战的警长从岸边撞了下去,同时还发出痛苦的呻吟,仿佛在埋怨把自己撞疼了一般。经Undyne一扯,它也被拖下了水。刹时,一鱼一不明物体在湖中缠斗开来。
这是什么鬼玩意儿...并没有预想中骨头错位的“咔吧”声,反而揪下了一坨有肉感的白不拉几的物质。Undyne来不及甩掉手上的“白色面糊”,那个鬼东西就把她往水里按。
奶奶滴,报复是吧?
虽说鱼人水性好,但早就离开水域、选择在陆地上生活的鱼人也会因为缺氧致死,更何况那玩意儿还往她头上罩!
好家伙,敢对你警局一姐图谋不轨!
Undyne用更大的力气去扯白影。
此刻,Alphys如牵线木偶般垂着头,木然地看着Undyne和白影在湖中浮浮沉沉,没有做出下一步行动。
该死!
Undyne用一筐西红柿打赌她平生从未见过这么难缠的东西。这家伙简直就像橡皮泥般能伸能缩,360度无死角拉长,纵然她胳膊上青筋暴起也不能使这家伙移动分毫。冰冷的湖水拍打着,逐渐漫过头部;鼻腔内灌满桥之花种腐烂分解后的气息,那味道像极了湖底肥沃的淤泥。白影蠕动着,发出刺耳的尖叫声,转眼间就被数根末端泛光的长矛捅穿,被活生生地扯成拉面,半天也没能复原。
结束了?
不,那玩意儿还在动!
只见“拉面”边发出凄厉的惨叫便死死勒住Undyne的四肢,将她往湖底拖,同时自身在不断融化,好似太阳地儿里的一坨冰激凌。
这怕不是来要债的厉鬼吧...Undyne咬紧牙关,再一次发动长矛攻击将其斩为更细更短的数段,才得以片刻的喘息。
没有灵魂...倒立的绿色心形迟迟未在魔法感应下出现,趁此机会数段“拉面”又重新粘合在一起,模样更加丑陋不堪。
也不像是怪物...白影分裂出数条细小的触手,劈头盖脸地打来,宛如小鞭子般抽着贼疼。
不知何时,岸边的Alphys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一身显眼的白大褂、通体白色的“姜饼人”怪物。它正目光呆滞地盯着在水中扑腾的一鱼一糊,半天都没眨一下眼睛,仿佛是一尊不会说话不会动的雕塑。
“飒飒――”
风再度裹挟着沙石而来,空气中弥漫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风愈刮愈烈,掀起地面上的枯枝败叶。无数枯叶“黄蝶”在空中翩翩起舞,和着死亡的颂歌,在天地间交织、旋转。
“沙沙――”
“轰隆――”
一道白色的利剑狠冽地划破夜的黑袍,无数玉珠伴随着天穹的咆哮散落在地,噼啪作响。
“轰――”
豆大的雨滴倾泻而下,在天地间交织出一扇无形而有形的帘幕。“姜饼人”像是感受不到外界刺激似的,仍直勾勾地盯着湖面的某处,“+”形的瞳孔中除空虚外别无他物。
湖面不知何时恢复了平静,连一个小小的气泡也没有留下。若不是湖边有一行离开的脚印,还真难猜测这里有怪物来过;若不是岸边的那位“证人”,恐怕所有怪物都会认为和一团白影争斗的鱼人是个错觉。
不,等下,湖边没有怪物,从来都没有过。
一道惨白的闪电劈下,映亮了巷灰色的山头。那个湖如同山的伤痕般横在雨幕之下,湖边空荡荡的,别说怪物了,连个树影都没有。
只有,只有黑夜,会将一切罪行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