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6）

“你是纪安吗……”

小护士缓缓上前，蹲下询问跪坐在地上的纪安，对方没回答，只见他无声的抽咽着，身体微微颤抖，泪水滴落在地上，书包掉落在身旁，里面的书散落一地。

她没再说话，起身为他捡起散落的书本，帮他装进书包里。

“什么时候走的。”

纪安沙哑的嗓音带着哭腔，忍不住抽气，小护士停下手里的动作，“嘀嗒”一声，一滴泪滴在书本上，她也开始抹眼泪，在来的路上她就给自己打气，一定不能哭，可当纪安开口时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太像了，他们的声音太像了。

“上……上午八点。”

她也开始哭，声音更加颤抖，纪安眼神空洞的看着眼前的病床，深吸了一口气后站起身来走上前揭开那个人脸上的白布，一张熟悉而冰冷的脸出现在纪安眼前。

“妈……”

沈秋苑安静的躺在那张病床上，嘴唇不再红润，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惊的死灰，那个曾经总是弯着的嘴角如今却再也不能扬起任何弧度，那双曾经无数次抚摸着纪安的双手再也无法触摸眼前这个少年，她走了，走的干净利落，也带走了他的一切，只给这个18岁的少年留下临近疯狂的思念和屋子里生活过的单薄痕迹。

“妈……妈妈……”

纪安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着，声音一遍比一遍低，他知道无论他怎么呼喊沈秋苑都不会回答他了，他也知道从今往后，“沈秋苑”这个名字在他的世界将不复存在了，他都知道，只是他不想接受这个现实，他想和命运挣扎一下。

“我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你再等等，等我把话给你说完好不好……”

“你知道吗，以前你给我带的橘子都不甜，很酸，但是我怕你伤心，所以我都吃掉了，你……你要补偿我啊……”

他握着沈秋苑的手，想把它捂热，可直到他的手都开始变得冰凉，那个人的手也没有丝毫变暖的意思。

“你，你冷静一下……她不希望看到你这样的。”

小护士迅速调整好情绪，上前拉住崩溃的纪安，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这么快调整好情绪，只是看到纪安牵起沈秋苑的手想捂热时，心里就回想起沈秋苑对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请你帮我照顾好纪安，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近之人了，不用太久等到高考成绩下来，你就可以放手了。

“她让我告诉你，她很爱你，但她尽力了，只能陪你到这了，没能看到你上到理想的大学她很遗憾，但她希望你好好活着，她很爱你，很爱很爱你……”

“我也爱你……很爱很爱……很爱很爱……”

纪安颤抖着，眼泪又止不住的掉。

既然你爱我，为什么不能再等等，哪怕一个星期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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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至闻神情木纳的走在医院走廊上，刚才医生说的话好像还回荡在身旁。

“真的很抱歉，我们尽力了，病人最后选择了离开，我们也没有办法，还是请家属节哀顺变吧，尊重他的选择吧。”

走了，纪安走了，走的那么轻盈，在回来和离开之间纪安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离开，离开这个让他痛苦的地方，离开这个有他路至闻的地方，他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如果回来了，他们还能遇见吗？纪安还想见他吗？他还有好多话没和纪安说，还有好多误会没有解开，就这么，离开了，没有任何留念，没有任何停留。

梁文渊倒在周衍怀里放声哭喊，周衍喉咙酸涩，说不出任何话，泪水无声的落下，两个人就这样坐在手术室外，直到第二天的黎明到来，直到那轮红日再次升起，新的一天开始了，一切都没变，只是这个世界上的一个角落里少了一个叫“纪安”的男孩，他悄无声息的来，毫不犹豫的离开，将他的一生，永远定格在2025年这个寒冷的深夜，定格在23岁这个拥有无限未来的年纪。

路至闻蹲坐在街边，脑海里寻找着他和纪安曾经的时光，却发现那段记忆少之又少，几乎找不到。

“对不起，我爱你……”

路至闻低声说着，天上又飘起了绵绵小雪，路灯下，恍恍惚惚出现一个人影 ，他回过头，笑了。

“至闻，我等你，我爱你，不要忘了我。”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