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飞行
因为父母在大年夜被安排了两场手术,孤家寡人温缊也被很贴心的安排到了他们的朋友的私人海岛上,和岛主一起过年。
一是因为温缊是个生活白痴,自理能力为零,没人照顾说不定会饿死在家里。
二是那位朋友邀请他们全家去岛上过年,正好也是个孤家寡人 父母早年去世,至今未婚,无妻无子,实在孤单。
温明远和黎露,临时被调配的时候不在少数,温缊早就习惯了。
和一些父母从小就是医生的人不一样 温缊小时候黎露还是护士,温明远也不是正牌医生,所以他的童年还是很美满的,没有缺席的生日和家长会。
一直到他上了初二,温明远和黎露才转了正,温缊的叛逆期和他们工作的忙碌期几乎是同时来的。少了父母的太多管束,温缊倒是自由自在,除了性格偶尔暴躁一些也没什么其他影响,没早恋没逃学,就是悄悄出了个柜再加上成绩烂的没眼看。
从小烂到大,好在一双手会画画。
考了个美院,现在能考这门手艺赚点钱养活自己。
“妈,我能不去吗?”温缊手指划拉着手机屏幕,备忘录上的名字飞快的网上移动着,他划了三下才划到底,“我这儿接的稿都画不完了。”
“带你电脑过去不就行了?”黎露把衣柜里的短袖都拿出来扔到了床上,“快过来帮妈妈收拾你的行李。”
温缊又划了两下屏幕,越看越烦,干脆把手机扔到了一边,走过去叠衣服了。
“我真的不能不去?”温缊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
“不能,放你一个人我怎么放心?你看看你这狗窝,不会打扫还租这么大房子,也就卧室干净点,别的地方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黎露看都没看他,把撤下来的衣架挂回了柜子里。
“我可以雇个小时工啊。”温缊闷着声音。
黎露白了他一眼:“就你钱多是吧?花钱大手大脚,你拿什么攒老婆本?你还能租一辈子房子?”
温缊小声回了一句:“怎么不能?我又不是租不起,我最便宜的画还卖三百呢。”
“什么?你再说一遍?”黎露瞪着他。
“行行行,我去,我去行了吧?”温缊怕她一生气忘了自己是她亲儿子拿衣架把自己给抡死,立马就认了怂。
黎露叹了口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你也知道,你姑姑对咱们是什么态度,要不然去你奶奶那儿也行。”
温缊皱了下眉:“不去,和他们都不熟。”
“我这个朋友挺靠谱的,之前一直说想见你呢,正好他叫咱们去岛上过年,我们是去不了了,你过去跟他凑一块儿过个年,当旅游了。”黎露笑着摸了摸温缊的头发。
“他叫什么?”温缊问。
“晏知柏,今年好像就三十岁了吧。”黎露想了想,“但他长的挺帅的,一点儿不显老,我要是有个女儿跟他年纪差不多的话,就让他当我女婿 ,以后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也很好看。”
“哦,”温缊扯了下嘴角,“我还以为你要说你要是再年轻个十岁你就嫁给他了。”
“胡说,你爸也帅啊,要不然怎么能生出你这么好看的废物呢?”黎露笑着掐了一下他的脸。
“你是在夸我吗?”温缊翻了个白眼,蹲下身子把整理好的衣服塞进了行李箱里。
黎露把短裤拿出来放进行李箱:“是啊, 小废物,我要是不帮你收拾行李,你就准备穿着羽绒服过去了吧?”
“去海南?”温缊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虽然自己被安排了,但是他连去哪都不知道,“你们也没说啊?我还以为往北走呢。”
“不是海南,是知柏的私人海岛,在澳大利亚附近,那边现在是夏天。”黎露又扔了几双袜子进去,她翻了翻抽屉,“诶你内裤呢?”
“我自己装吧 。”温缊说。
“别忘了啊。”黎露转身去找防晒了。
温缊坐在床上,双手支在身体两侧,仰着头看天花板。
私人海岛,那得多有钱才买得起岛啊?
就是有点老了,要不然他可以试试给黎露钓个金龟婿……啊不,儿媳回来。
不过女大三还抱金砖呢,大他七岁,那不就是两块金砖还多?
越想越不对劲。
温缊回过神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他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几句“见钱眼开”“不知廉耻”
然后又冲客厅里喊了一声:“妈,你把他微信和电话给我呗?”
温缊毫无心理负担的加了晏知柏的微信,迅速打开他的朋友圈扫荡了一圈儿。
1月25日,中国知网
1月13日,维京时代
12月30日,刑法的力量
……
怎么这么正经呢?这就是三十岁的男人?
10月24日,29岁生日快乐。
配了一张超跑的照片。
温缊立马放大照片,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卧槽!”
“你说什么?”黎露在外面喊了一声。
“没事儿!”温缊冲客厅吼了一嗓子,把照片保存了发给了他一个4S店里的朋友 。
温缊:[图片]
魏子逍:买车了?有钱啊,限量款的还是。
温缊:什么玩意儿?
温缊:不是我的,别人的。
魏子逍:我就说么,你怎么突然致富了。
魏子逍:我还以为你给总统画像去了,挣这么多钱。
温缊:这什么车啊?
魏子逍:上一年刚出的超跑,全球就三辆。
魏子逍:不过他这漆好像是自己喷的,原版不是这色儿。
温缊:知道了。
魏子逍:这人谁啊,这车八位数,真够有钱的。
温缊:我爸妈朋友,人家还有座岛呢。
魏子逍:卧槽牛逼。
魏子逍:能介绍给我吗?我这儿不少跑车呢。
温缊:有八位数的吗?
魏子逍:没有。
温缊:那不用了,我觉得他看不上俗物。
魏子逍:……
温缊:我跟他不熟,熟了再说。
魏子逍:行。
温缊退出微信打开手机银行移动客服端看了一下自己账户里的余额,从小数点前开始数,个十百千万,没了,五位数。
不是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是三万九千六百五十七,带小数点后两位还有个三毛六,也算七位数。
温缊闭了闭眼,把之前的想法都打消了。
算了吧,配不上。
他这五位数都不够人家一个车轱辘。
他又翻了两下晏知柏的朋友圈,除了这张超跑的照片以外,再没别的照片了,都是各种转发文章。
人家是真低调,只炫了这一次富。
温缊把手机扔回床上,踹了踹脚边的行李箱,他这一箱衣服,是不是都有点太普通了,都是百十来块的T恤,不是白的就是黑的,上面带点印花儿。
温缊拿了一件深蓝的短袖出来,把身上的卫衣脱下来扔在了床上。
他套上短袖站在镜子面前,他的个子刚到一米七八,不算矮,加上肩宽腰细,穿衣服一向好看。深蓝色衬得他原本就白的皮肤更白了。本来他是觉得这件衣服挺帅的,现在看着怎么就那么普通呢?
他又扑到衣柜里,翻出一件白色小马甲穿在了外面,叠穿一下比刚刚好多了。他挑了一件黑色短裤穿在下面,裤子的下摆正好在膝盖上面,露出两条又白又直的小腿。
袜子就……他拉开抽屉找到一双和上衣颜色一样的袜子套在了脚上。
现在就穿夏天的时候他新买的那双白色板鞋。
他照了照镜子里的自己,终于是满意了一些,但还是少了点什么。
他找了根蓝白色的发带出来,戴在了头上,把刘海整理了一下,又在脖子上带着一根银项链。
“啧,我儿子打扮起来就是帅啊。”黎露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卧室门口,手里拿了一包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我这么穿行吗?”温缊转过来正对着她,“好看吗?”
“好看,你本来就是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黎露把手里那包东西放进了行李箱里,她拍了拍那个包,“这个是防晒霜,水乳什么的,你记得抹啊,那边紫外线特别强,记得啊。”
“嗯,还要带什么?”温缊扳着指头数着,“衣服裤子袜子内裤防晒,是不是没了?”
“充电宝,充电器都带好,还有护照,身份证也带上。”黎露打开手机,找到晏知柏的微信 ,“知柏说洗漱用品睡衣什么的就不用带了,他那都有,你把你能用到的带上就行。”
温缊看了一眼电脑和数位板,都是大件儿了,不带着不行,带着又很麻烦。他把数位板的电源拔掉,放进了专用的袋子里。和电脑一起放进了电脑包里,又带上了平板。
“对了 阿缊,”黎露塞了几双袜子,在行李箱里抬头看着站在桌子面前的温缊。
“啊。”温缊回头看她,“什么?”
“知柏的父母前两年去世了,你别跟他提关于他父母的事情,知柏做事有分寸,你别跟他闹脾气。”黎露说。
“啊……”温缊皱了下眉,“我又不是小孩子。 ”
“我提醒你一下,你嘴那么快。”黎露继续说,“没有去了,别乱跑,语言不通,万一遇上什么麻烦,都是咱们吃亏。”
“哦。”温缊点了点头。
不让他乱跑,难道还让她每天躺在沙滩上晒太阳吗?
除夕的前一天黎露和温明远接到紧急通知要回医院提前准备手术,草草的给温缊打了个电话,叮嘱了几句就关了机。
温缊把行李确认了一遍,把电脑包放在了行李箱上,拉着行李箱去了机场。
机票是前几天就办好的,他过去取票就行。
他没什么旅游的经验,别说出国,出省都只出过一次。
温缊找了个自助取票机取了票,给行李箱办了托运,然后照着机票上写的东西去找登机口。
T3登机口前空空荡荡,连个人影都没。
温缊随便找了个凳子坐下,把电脑包放在了一边。
他从电脑包里取出平板,看着单主的要求,画了个草稿。
大概画出个差不多的线稿的时候,机场开始广播了。
温缊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开放的登机口,又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几排凳子,还是空的。
马上大年夜了,往外跑的人几乎没有,倒是他显得很突兀。
他把平板装回包里,提着电脑包走到检票口旁边。
“先生,请出示一下机票和身份证。”
温缊把机票和身份证递过去,看了一下四周,随口问着:“这趟航班没别人了吗?”
空乘笑了笑:“这趟航班不是被您一个人包了吗?”
“?”温缊愣住了,“什么?我包了?”
“对啊,这趟飞机是专门载您的,”空乘把机票和身份证还给他,冲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祝您旅途愉快。”
温缊说了声“谢谢”背着包走进了登机通道。
包下一整个飞机要多少钱呀?这个男人太有钱了吧?
飞机门口站这两位空姐,一路把他带到了头等舱。
他第一次坐飞机,还是头等舱,难免有点激动,把东西放好以后就迫不及待地坐到椅子上,好好感受一下真皮质感的沙发椅。
他在网上看过不少博主vlog。感觉和他坐的这架飞机不太一样。
他打开手机摄像机,清了清嗓子,刚准备张嘴说话,旁边走过去的空姐就让他尴尬地闭上了嘴,随便拍了拍头等舱,就关了摄像。他是下午五点的飞机,接近黄昏的时候。整片天空都是橙色的。
被提醒要系上安全带以后,飞机上了跑道,一段加速之后,飞机渐渐抬升起来,朝着上空呼啸而去。
温缊感觉自己整个身子都在向后贴着,他朝窗外看了一眼,地下所有的景物都变得渺小,整个城市像是缩小成了模型,变成了无数个光点。
他打开摄像机拍着窗外,镜头一路跟着飞机,穿破了天上游走的云,连带着太阳都好像被迫升高了一些。
温缊把拍的几段视频简单剪辑一下,加了段音乐,放到了微博上。
Wing:去海岛度个假。
温缊算是圈内小有名气的画手,数一数二倒算不上,但是一提Wing这个名字大家都知道。
他出名也算闹了个乌龙,他第一次接稿画的是一整个人像,画面好看,细节也挑不出毛病,放在其他博主那儿这种稿子起码500块,温缊只卖了50,甚至还觉得贵。
他发了成品图以后,配了一段文字:好不容易画完了,但总觉得不值50块。
温缊就这么一炮走红,成为那个画手圈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50块。
别人一度以为他是在讽刺一些人画工不好。卖价还高,玩黑色幽默,结果他真的只是觉得自己画的不怎么样。
温缊的作品质量都很高,很快就接到了商业合作,给游戏画角色。再后来就签了公司,开始画自己的漫画《无解》,还一度火出了圈。
视频放了不到五分钟,点赞量就开始飙升,评论区也开始刷屏。
温缊随便扫了两眼就关了微博,低头开始研究头等舱的各种按钮。
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窗外的天越来越暗,直接跨入了黑夜。
温缊吃过飞机餐以后,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这一觉似乎很长,还做了一个梦,梦到的是晏知柏把那辆跑车送他了,还要送他一座岛。
太荒谬了。
温缊被广播吵起来,抬手摸了把脸,还行,没流口水。
他睡得不是很沉,中途还能听到广播飞机遇到气流不要离开座位的提醒,但每句话到了梦里,都好像被重组了一下,变成了别的意思,拼成了他的梦。
从中国到澳大利亚要坐11个小时的飞机,他在手机里找了个电影,打算用电影来打发时间。看了快到一半的时候,他又开始犯困,这么一觉睡过去,就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温缊被飞机颠簸弄起来,他搓了搓脸,托着下巴看着窗外已经亮了的天和逐渐被放大的景物,他反应了两秒,原来已经到了吗?
头顶的广播又响起来,提醒乘客飞机场已经到了。
过了一会儿飞机开始俯冲,跑上了跑道,温缊伸了个懒腰,伸手把安全带解开了。
空姐走过来冲他笑了笑:“温先生,澳大利亚气温比中国高,您现在可以去洗手间换一下衣服。”
温缊点了点头,走进了洗手间,把外套和长裤一脱,露出了已经穿好了的短袖和短裤,他对着镜子等整理了一下头发,从洗手间里走了出去。
飞机马上停稳了,温缊把外套和长裤塞进了电脑包里,因为早知道要脱衣服,他只穿了两件薄的,反正也就在中国那边冻一冻。
他下了飞机去拿托运的行李,刚转身一个穿着黑半袖和黑西裤的人就迎了上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同样穿的一身黑的两个人,一看就不好惹。
温缊看着他脖颈右侧的一道明显的刀疤,忍不住心里发怵。
他就是惹着别人了?难道是拿错行李了?
温缊低头快速确认了一下自己拿的确实是自己的行李。
“温缊?我是吴煜,”刀疤男伸出一只手,“晏先生让我来接您。”
温缊沉下心,伸手和他握了握。
“接机不是在外面吗?”温缊问。
吴煜冲身后打了个手势,身后的人马上走上去拿走了温缊手里所有的行李,跟在了温缊的后面。
“是,但是咱们不是走外面,不需要出机场。”
吴煜手机响起来,他拿出来按了接通:“是,接到了。”
温缊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晏知柏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晏知柏:到了吧?
晏知柏:我现在有事过不去,让吴煜带你过来。
晏知柏:游艇和直升机你喜欢哪个?
晏知柏:挑一个接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