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化十一年,物阜民丰。昭元帝如今已然不惑,其在位十一年间,大乾国可谓是日趋繁盛。北疆有许家镇守,西境横卧万里长城,东南一带商贸往来不绝,任谁也要感叹一句“国富民安”,而十年前的烽火燃山河之灾便仿佛大乾这个猛兽腹部的伤,时间让苦难结了疤,但旧患却总会时常侵蚀着亲历者的快乐。
东京城,议政殿。
“皇上,此次西北之患决不可小视,这中流山易守难攻,若让那戎人攻下,必成我大乾腹中之刺!臣窃以为当西征北调死守中流山!”大殿中央一白胡子老者一脸的苦大仇深,眉毛胡子亦随其愤慨而抖动。
昭元帝低头喝茶,不置一词。
殿中静默一刹,随后一红袍中年人附身走出,只见他行至白胡子老者身旁,徐徐一拜,劝说道“虞太师未免草木皆兵了。圣上慧眼如炬,自有定夺。”
“哼,不知萧参政可知居安思危一词,又可知唯有未雨绸缪方可以不变应万变的道理?想当年藩镇之乱便是一点火光起,竟成燎原之势,老夫又岂能眼看大乾重蹈覆辙!”
萧修文没想到虞炳友这个老家伙今儿这么倔,顺坡下驴也不会,将要再劝,却见其子萧雁之冒了出来。
“哎呀,虞大人言重了,言重了。圣上已然执政多年,不复初登基时的人心不稳,虞大人作为三朝元老又岂会不懂‘羽翼已丰’的道理?”这人倒是满脸的言笑宴宴,可说出的话,却锋芒毕现。但是掩饰在其吊儿郎当的言行下,一些人不过言一句小儿狂妄罢了。
虞太师也知轻重,听“羽翼已丰”这句便不好再说什么了,便俯身退下。
萧雁之也是见好就收,可一回身却见其父正狠狠瞪着自己,那挂着笑的脸终究是有了丝僵硬。
昭元帝见战火已熄,便若无其事再开口,大殿上又是一番君慈臣贤的和睦了。
下了朝,一群文官如潮水般涌出大殿,萧雁之惴惴不安的跟在其父亲萧修文身后,父子俩谁也不说话。
待两人出了外宫墙,宫门已有一辆萧家的马车停着等待,萧修文前脚踩着脚凳上了马车,萧雁之后脚便跟了进来。
马车摇摇晃晃,日光从帘隙处照入,上下跳动着。
萧修文睁开浑浊疲惫的眼,看着自己那玉树临风的小儿子,悠悠的问:“雁之,你说少年当是怎样的?”
萧雁之本以为要挨训,却不料父亲竟没头没尾的问了这个。但还是认真思索了下,然后回到:“提及少年一词,当与平庸相斥。”
萧修文笑了,点了点头说:“嗯,有志气。”
萧雁之刚想自夸一番,小狐狸尾巴还未露出,又听着他爹说:“可不懂得避其锋芒,审时度势的出众便是愚蠢,在朝堂上做到平庸才是大智慧。”
小萧大人终是忍不住了,问道:“爹,刚刚在朝堂上你不是也要劝那虞老头吗?圣上明显不愿讨论此事,咱坐臣子岂能站着看?圣上要是被那虞老头惹怒了,我可没清闲日子混了。”
萧修文刚还在心中慨叹,小儿子也算有志气,忽又听见他这翻吊儿郎当的混账话,气的一巴掌扇落了萧雁之的朝帽,骂道:“混账,我身为参知政事岂能不劝,但劝不成又是另一回事了,你以为满朝文武都如你一般想法,我倒想着虞炳友的口探探皇上对“中流山事变”的态度,毕竟当年的藩郡之乱仍是当今圣上心头的一根刺!”
萧雁之满不在乎地捡起朝帽,掸了掸尘土,劝道:“爹,莫生气,和气生财!”
马车在这时停了下来,车夫在外恭敬的说:“老爷,少爷,到了。”
萧雁之将朝帽拿在手上,轻快地掀帏下车,趁他爹未下车隔着帘子来了一句:“爹,我今晚不在家吃了,与朋友有约。”言毕,他便接过仆从手中的马,打马离去,去的正是那正阳坊的方向。
萧修文下车后看着马儿离去的方向,又骂了句:“混账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