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说书人继续讲着,听在鬼王的耳朵里却觉得有些荒谬。
生性狡猾的妖?真是笑话。胡说八道,如果这茨木童子当真是身心狡猾,又怎会落得了凄凉惨死的下场?
只不过全都是为了他。
狡猾是因为骗了渡边刚,夺回了鬼王的首级,却也痛失了一条手臂,人们说那是活该。鬼王说那是傻。茨木自己讲,一切都值得,自己的断臂之痛又怎能与鬼王的首级之痛相提并论呢?所幸,他将他救回来了,哪怕他不再记得自己,甚至迷恋上了另一个不相干的人,也无所谓。一切,唯愿他好。
哈哈哈,只是此生一见鬼王误终身。万般痴傻之事都被他做尽了,他也甘之如饴。
世人不懂,可鬼王酒吞童子却如何能不懂呢?
所以鬼王才去了北方极寒之地。
被冰刃划破的皮肤,神酒无法驱散的寒意,是茨木来时的路,亦是鬼王所行。
鬼王累了。
却想过茨木,他跋山涉水,不远万里,来时之路是否满心期待,得以见他这位令他朝思暮想的强者?
鬼王沉思,没注意店门外发生了什么事。鬼王想来也不是什么爱多管闲事的妖。但是,他被门外嘈杂的声音惊到,不悦的皱着眉。
顺着那堆人的目光望去,门外是一个被打的很惨的孩子,浑身是血,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想来应该是个乞丐,来着无非就是想要些吃的。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乞丐还是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
鬼王摇摇头,端起自己桌上的吃食,便要过去,却被一个人拦了下来。此人年刚及冠,看上去气宇不凡,应是大家公子,出口确实嚣张得很,看来是被家里人惯坏了。
“汝是何人?好狗不挡道!”此言一出,鬼王冷冷的盯着他,不带一丝温度,那公子哥像是被吓坏了,后退一步,却不甘心的又上前来,大喊道:“别用汝的狗眼看着吾!”
那公子哥的侍从赶忙过来赔礼道歉,那公子哥还是一副趾高气扬的神色。“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家公子向来这样,其实是外边那小孩是妖物的化身,他母亲怀他时怀了三年,生下来时又因为相貌过于可怖,直接把亲生母亲吓死了。我们家公子也是为了您好,还请您不要误会。”
“这是本大爷的事,不劳汝费心。”鬼王懒得理他们,端着盘子往前走。那公子哥气的直跺脚,侍从在一旁点头哈腰,毕恭毕敬,像一个龟孙子一样。
鬼王走过去,那孩子还是不住的磕头,额头上都磕破了,血混合着雪,有点吓人。鬼王瞧着他头上的雪洞,又动了恻隐之心。
原本拿着大棒的人纷纷停住了手,其中一个壮汉走过来,对他说:“我是一个粗人,不要在上前去了,负责后果自负。”
鬼王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孩,伸手将他扶起。壮汉的棒子就带着破空之声向鬼王袭来,鬼王回眸看了一眼,一个闪身,棍子就打在地上。孩子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当即腿一软,要不是鬼王扶着,只怕又跪到了地上。
壮汉不饶,大喝一声,:“呀!”
“此子不凡,有本大爷带去渡化。”鬼王留下这一句,带着孩子,化作一缕青烟,飘走了。
壮汉大惊,以为遇上了什么真人,当即也跪在地上,大喊:“真人饶命!真人饶命!”更壮汉一伙的人也一起跪下,接连大喊。
在这寒冬雪地里,真少见。
雪冻着膝盖,冻着额头,才知道,原来乞丐也不好做。跪下,折了自尊,没了自我,所以鬼王这一生,不跪天,不跪地。除了,他作为伊吹山之子的那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