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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百年有几,
念良辰美景,
休放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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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2020年6月1日,我人生中的最后一个六一儿童节。
如雨后春笋悄然出头一般,后知后觉。听周围的同学都在讨论六一的安排,我才想起——
对啊,六一。
“今年送我什么礼物?”
满大街上,时常听到这样的声音,童音稚嫩,不带分毫杂质。
面对这样可爱而活力四射的节日,我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这节日属于我么?
我仅仅处在金钗之年,却总觉得自己与这年龄甚是不般配,与同龄人格格不入,只得顾影自怜。
六一于我而言,是苍白且毫无意义的,但如今,我却留有无限惋惜之情。
我是如愿以偿了,我终于得以不再扮演社会眼中公认的乳臭未干的角色,不再顶着儿童的名义去做一切事情。
曾经我是有多么不甘心,一跟别人提起自己的年龄,便被投来嫌弃、轻蔑、漠然的眼神。自此,我无论在什么圈子里,都要乔装打扮,掩饰成一名与平均年龄相符的人,欺瞒他人自己的真实年龄。
但人一旦编织出第一个谎言,就要接二连三地造出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去符合第一个。所以,我将事实无限掩埋,捏造了不计其数的谎言,连我自己也差点忘记自己究竟芳龄几许。
那样的伪装,像是在觊觎的世界里苟延残喘,岌岌可危,吟着段段靡靡之音,将本心替换,面具则厚若千尺。
所以,我是厌了的。
所以,我期待着这最后的六一,期待午夜钟声打响,我便如金蝉脱壳般褪去稚嫩的表皮,从今往后,与“儿童”二字再无任何干系。
盼啊盼,终于等来了这魂萦梦绕的一天,可当拉下黄昏的帘子,我慌了少许。
黄昏的彩缎云若我心中的惆怅般绵长而多状。
我在遗憾些什么?
尘封的往事画面层出不穷,那一幅幅画绚烂多彩,正是我的童年。
画中,我骑在父亲的脖子上张开双臂,在游乐园里自由翱翔;上课时,同桌阿梁的声音萦绕在耳畔——读书声琅琅,时而转身向我借东西——“橡皮,尺子,铅笔”;路过玩具店时总见得几些心悦的娃娃,娇小的身躯强行拉着大人进去,嘟嘟囔囔。
想起这过往的种种,我低眉浅笑,顺着时间的绳索沉醉在了自己的记忆中,就好似刚刚经历过。
但当我意识到那晚霞逐渐散去,周边的光线逐渐黯淡下去,月华微映夜空,繁星缀缀绵绵时,我的嘴角再也勾不起来。
多矛盾的心情啊,幼时渴望长大,长大了却又对过往云烟念兹在兹。
直至此时,我才真正体会到了季羡林老先生在《月是故乡明》这篇散文中所流露的缠绵悱恻了——童年啊童年,你一去不返。我眼前的明月再无从前的皎洁。
父亲看穿了我的心思,说,人这一辈子遗憾的事多了去了,既然填不平的,就别白白走这一遭。
他让我放下心中忧郁,往前看。
夜里的梦中,在那绵长的彩缎后,大如车盖的赤红之瞳微睁着。那残阳与我深情对视,在笑。而白阳下,是我璀璨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