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是在一间漆黑的房间里,我前方有个人影,姑且认为是人影,毕竟认作鬼影比较瘆人。
本仙能感应到那近在咫尺的玉魂,还有很重的血腥味,自然知道是哪路牛鬼蛇神将本仙掳到这来。
胆子倒是不小。
我并没有感觉到身上有什么束缚之感,只是一个姿势久了,难免觉得手臂酸痛。
“不打算点个灯?本仙不喜欢对着黑影说话。”太久没说话,声音有些干涩。
那人顿了半晌,沉默着把灯点上了。
我这才看清他,皮肤很白,眼睛细长,看起来很凶,脸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疤痕,像地狱恶灵,我稍稍愕然的看了一眼,走到桌椅旁坐好,一摇茶盅,才知里面空空如也。
“不给本仙倒一杯水?”
见我犹如话家常般同他说话,他还是忍不住提醒:“现在,在我这里,你是一个...囚徒,囚徒都是没有水喝的。”
我摇着手中的杯子:“保土哭的时候,你听见了?”
我分明记得小玉的描述是“震耳欲聋,犹如劈天惊雷”,这人的执念恐怕在保土身上,听了这声音,只怕更不好受。
他一怔,还是坚持提醒:“你现在是一个囚徒。”
“所以呢?”
“说话要客气一点。”
如此注重仪式感,惹得本仙发笑:“可你有求于我,本仙的原则是惹不起的可以无下限狗腿,但是吧...你既然有求于我吧...那自然得另当别论。”
他万分不屑我这样的做法,我早在难民窟就看出来了,他虽是一个坏人,但却是一个纯粹的人,或许有股子别样的正直在里面,喜欢极致的善,欣赏极致的恶,有心理洁癖,从不感谢那些带有目的的善意。
但介于有求于本仙子,他仍是好脾气开口:“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我会那么在意那个...小鬼头。”
说到最后,语气中带些疑惑。
他受了伤,依旧忍不住跑到军营里去,就因为打斗中,他在他的眼里看见了那蚀骨的恨,让他难受至极。
我推了推杯子,一脸小人得志地看着他,一副欠打的模样,但是他没打我,真的到外面的水缸里打了水进来。
我润了润喉咙:“要帮你也可以,你拿什么交换?”
他冷笑一声:“既然要交换,又怎么能说,你是在帮我?你要我做什么?”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饮了口水,悠悠然故作高深看着他。
他看我一眼,似乎惊讶,又有些羞于启齿:“宝...宝鸡。”
“噗!”
本仙不善于憋笑,但此刻很给面子的憋住:“他取得?”
宝鸡点点头,看我一眼,有些恼怒,还是坚持解释道:“我记得他说,在他家里只有过年才能吃鸡肉,鸡是很宝贵的,他说几百年也遇不到一个祢人,我……也很珍贵。”
这个解释更加搞笑,我笑了会才正色。
“前世?”
“前世。今生,他很讨厌我。”
这句话莫名哀伤,他是一个祢人,祢人转世会伴随前世一些难以忘怀的记忆,因为他们本就是伴随着执念而生的,他必然对保土有别样的感情。
但祢人通常与常人无异,只是肤色会白于常人,眼前这个祢人却有不同,因为他的实力,他年纪轻轻,这身本领究竟是谁赐给他的。
小玉怎么说身上也有几百年的道行,他如何过手这么多招?
我说:“之前你问我,何苦到这地方来,你当时易容藏头露脚,所以我没有回答你,现在你既然坦诚相待,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我是为了渡你而来。”
他疑惑着抬头,我取出续情鼎:“好好看着,你的前世今生。” 他一愣,又生出几分惆怅来。
一百年前,一个祢人在冰川上诞生,他生的白,被一家农户收养,他觉得自己幸运,那也要好好回报他们,于是他没事就出门捡柴火拿出去卖,风吹的他很冷,越冷,柴火就卖的越好,他就越觉得开心。
却不曾想,那家人从一开始就打算用他祭河神,他不知当时是何种心情,本仙也猜测不到,只是我看着他,浑身剧烈颤抖,对着他那所谓的父亲举起斧头。
几经摇晃,眼中是死一般的黑。
许久,还是颓然放下:“我不杀你。”
踩在泥泞的路上,他浑身僵硬。
难怪他们从没想过给他取一个名字,也是,死人,是不需要名字的,他只觉得好笑,却笑不出来。
好不容易离开,他在酒楼里找了一份杂役,那酒楼十分黑心,让他睡在柴房里,整天没日没夜地干活,这都不要紧,他有一个安生之所足矣。
后来那老板娘见他生的强壮,居然对他生了歹心,勾引他进房间。
他觉得有问题便好言推辞,那老板娘只觉被羞辱,一怒之下居然报官反咬一口,说他对她图谋不轨,而那贪官因为收了人的钱财,毫无证据之下,把他关在牢里关了五年。
他听着判词,惊得说不出话,第一次知道,人心可以这样脏。
五年,他在牢狱中受到了非人的待遇,甚至被那些真正的歹徒断了一只腿,出来后他拿着菜刀寻仇满脸恨意来,但漫漫黑夜,他看着那老板娘苍老了许多的脸,没有下去手,最终一脸哀伤去。
他离开了那里,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是从牢里出来的,没有人愿意收留他做杂活。
他到了京城,在一个王府里头打杂,那家的公子是一个患有残疾的人,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的人,公子哥某日不知是受了什么气,居然勒令他把睡铺搬到猪圈,他忍着气终日与畜生一起生活,久而久之,身上奇臭无比,像粘在他身上,洗也洗不掉,府里人都嫌弃他。
王府里的王爷倒是个正直的人,可惜那缕光却没能照进他的生命中,相反,黑暗都是惧怕光的。
那公子哥怕把这件事情闹大,借着要他去厨房火坑里拿东西要坑害他,我能看见那公子哥丑恶的嘴脸,一边捂着鼻子一边怄气指使。
“离本公子远点,臭死了,本公子的宝玉,就在那里面,看到没有,捡不回来有你受的,你也配,赶紧死远点。”
他看着那大火,用一根铁柱想把那价值连城的宝贝取出来,却不然觉得腰间一疼,整个人向火力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