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霭中天光乍现,游至窗头,轻撩起紧阖的眼帘,睫羽微颤,转而同墨蝶翅展般掀起。
刺目阳光蒙在眼上,白光晃过一瞬,江月盈神识梦回,骤然惊起,脑袋因此举有些发昏。
江月盈下意识去摸枕边的手机,抚到一袭冰凉时愣着神收回手,悄声自嘲道:
“我说闹钟怎么没响...”
说来她也是离不开手机的性子,走哪都要揣着,每当拿起放在眼前时又只是百无聊赖的刷新无人前来的信息界面,觉着游戏什么的都味如嚼蜡,但确实也算是消遣时间的好办法。
放的是心安,而不是贪乐。
譬如现在,摸不准时间的仓促与心惊简直要把江月盈逼疯了,她喜欢有事没事的摁下开机键瞧眼时间,再静静等待屏幕逐渐暗下。
江月盈叹了口气后步至妆台前,她将囚住发的缎带扯下,攥起柄木梳理过乌发,青丝淌在掌心从梳齿间滑过,偶尔被搅成一团的发缕拌住时,她会把那团发仔细又耐心的拈在指腹,一丝一缕的理顺。
缎带系在腕上,江月盈走到院中的古井旁,嫌弃的用食指将木桶推下,重物堕进不深的井里砸起飞溅的水花,幸亏江月盈反应迅速,往后退了好几步才让衣裙幸免于难。
待木桶盛满了水,江月盈把绳索在手上绕过几圈,狠狠拽了几下,再解开往边上的石柱上打了个结,把木桶放稳当才将手放进去,清冽如镜的水面在被指尖触及时漾起涟漪。
水还挺干净的。
用桶中的水洗漱过后,江月盈甩了甩挂在指节上的水珠,偷摸着翻墙翻了出去。
问就是不敢走正门。
走上街弯弯绕绕终于逛到了茶楼,江月盈站在茶楼前,顺着人流混了进去,装作轻车熟路的模样推开昨日所约之地的门。
江月盈在赌,如果推开门看见的不是君无言,那她就立马道歉三连走出去关上门。
“你来了?”
确定是君无言的那一刻,江月盈心中悬得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嗯。”
回应他的是简短的鼻音,君无言笑眯眯的坐在窗台旁,垂睫专注的倒茶,骨肉匀称的指扣住嵌盖,明澈的碧水携着薄烟自壶口潺流入杯。
“走这么久累了吧,来喝口茶歇歇,然后我再带你去找那个人。”
江月盈没有上前,而是没头没尾的问了句: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辰时。”
唇角上挑,衔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姑娘并未迟到。”
音节飘入耳时,江月盈放下心来,走到桌边拿起茶杯一饮而尽,不敛力的扣在桌上,重响未灭,清脆盈耳的少女音调又起。
“走吧。”
君无言闻后起身,领在前头。
“那姑娘请随我来。”
他是个喜欢多言的,一路上叽叽喳喳了个没完,话无章法,属于逮到什么聊什么,话题也风趣有度,进退亦是懂得分寸,不会让人觉得有半点不适。
反观江月盈,平平无奇,熟人面前的废话制造机,生人面前的话废社恐,谈正事都是临时强撑胆,面上冷静自若,心里慌得不行。
所以就造成了君无言说五句,江月盈斟酌后应一句的尴尬场面,把本不是很长的路程拉至让江月盈苦恼的长度。
主要是她不想太早暴露本性。
架子还是要端起来的。
正值走神之际,说不停的君无言突然顿住,而后止步对她回望一眼道:
“到了,便是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