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看不看日出,太阳总会升起来的。”
与隔壁二位不同,同室的呱猴相当自然地达成了一致意见:难得的旅行还要赶着日出早起,纯属自我折磨。
因此,两人不约而同地在早饭结束的前一小时自然醒,并有一句说一句地聊着又赖了五分钟床。
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化,他们的关系一如往常那样,和谐、坦然、充满父爱或者大爷。
渣渣呱觉得就这样挺好。
酒店的自助食堂剩不下什么了,等渣渣呱收刮完,才发现火爆猴安安稳稳地坐在室外的木桌上,喝茶。
是的,喝茶,自带的那种。特别像上了年纪的人在哪家老茶馆门口,眯着眼睛品,回味茶香或是人生。
反正呱哥不理解,自己和对方距离能坐在茶馆品茶的退休生活都还远得很,也没必要去提前体验。但既然对方是火爆猴,干出什么事也不奇怪。
渣渣呱看着他,太阳已高挂在天顶上。没有更多的人,沉默从这端直抵那端,将他们联系起来。
他朝渣渣呱挥手,阳光把他的背影深深刻在背景的海岸线上,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如果有一天,太阳就不升起来了呢?”
火爆猴背着光,脸盖在帽子下,嚼着渣渣呱带来的脆皮肠,没头没尾地问道。
这似乎是昨天的话题。
渣渣呱放下牛奶,悄悄瞟了一眼对方的眼睛。他看不清楚阴影里对方是怎样的神情,更不能明白这个问题的意义。
“就是说啊,如果不看日出,结果真的太阳就没升起来怎么办,嗯?”
猴子倒是若无其事地抓起那杯牛奶喝起来,“想象一下嘛,想象力枯竭导致没法创新会很难办的对吧?”
“……你能不能把我奶还回来再说?”
“为啥。”
“不是你自己不拿菜拿抢我拿来的很有道理吗?啊?”
“我拿茶换不行吗……你别踢桌子,诶!我杯子!”
“你本来不介意的吧……怎么了这是,我们现在不是挺正常的吗?这是好事,对吧。”
“……对啊。”
是你就没办法正常起来。
说起来你真的够混蛋啊。
还是说,你的自欺欺人已经达到了一种境界。
“话说牛奶也还你了(虽然只剩了一半),茶也洒了(洒了整整半杯啊!),你不该说点什么?”
“说点什么?”
“就,太阳,消失了怎么办?”
来了,唐突到没有逻辑的执着,渣渣呱愿称之为火爆猴身世之谜之首。更加遗憾的是即使长期相处,他至今还没研究明白该如何应对。
对了,转移话题。
“这种问题简直是杞人忧天胡思乱想……”
“是这样?”
“也确实太阳理所当然地会升起来嘛……”
“好吧,这个问题确实有点无聊了啊!”
“下午没安排就去海边找那群秀恩爱的吧,就这么定了!”
火爆猴放下茶杯,站起来,俯视下去。暗面里只一双眼睛浮起微光。
“呱哥。”
“那我,先去海边等你了。”
话毕,他转过身去,走过两步,跑起来,兴许是因为阳光过于毒辣。他奔向日光照耀下的蔚蓝,那片理所当然的波光粼粼。
仿佛逃跑一般。
正如天地间亘古不变的故事与轮回,万物生老病死又繁衍生息。纵然世间万变,天地不声,只将故事引向它应有的结局。
你告诉我,我们的结局,是否也已注定?
天地无声言说,如何美满?
我怕是没有勇气承担后果。
讽刺得很。走到今天,算是骗了世界也骗了自己。
你却诚实。
天地之言,理所当然,你不屑一顾。
人已远去了,风一吹,沙上的脚印也埋没了。
声音消失了,只看见蔚蓝的海,高悬的太阳。
渣渣呱把头埋进臂弯。
怎么办?不知道,完全不知道。若什么都不想失去,便什么也不能得到。
直到太阳不再升起。
他拿起那茶杯,将剩余的茶水倒入空的牛奶杯里。
我们本来无所谓的,我们理所当然如此的。
那茶苦涩,香也浅淡,在舌后隐约漫着。泪眼朦胧里,日光也刺眼到令人晕眩的程度。
如果太阳不再升起就好了啊。
太阳没有升起的话,此刻天地已经乱套了。
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
理所当然的一切不过笑话。
在永夜里,我也可以成为你,我一定会。
那样的话,“一起,去海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