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我要他。”

我指着蝇虫飞盘的奴隶堆中，伸手指向了皮开肉绽之人，他半磕着的眼中留下来痕痕血液，气息微弱到不可察觉，头发染上鲜血后凝固结成一缕一缕随意搭在脸上。

他的身体上没有一块完整的肌肤，不是被野兽撕扯开露出的白骨就是由内而外的溃烂，脸上长久不曾清洗的血迹成了斑斑点点，仿佛与他融为一体是丑陋的疤痕。

搭在额头上的那条手臂更是不忍直视，没有一根手指是完好无损的，指头泥沙混着血液勉勉强强挡住溃烂腐肉下的白骨，指节一条条黑色的纹路如同长满荆棘的枯烂树藤。

这让我联想到了那晚的噩梦，一条条黑色的树藤从土中爬出来蔓延我的全身，像是扭动的蛇那么灵活，我无法反抗甚至呼吸都是问题，我看着那些枯瘦的树藤慢慢长出尖锐的刺，一点一点扎进我的身体中，我的血流的越多，荆棘就束缚得越紧。

然后，狠狠把我拖入淤泥。

听到声响的他睁开眼睛看了过来，然后惊讶占领了他的全部神经，他那双眼睛是生在腐朽尘埃中唯一的星，明亮却不闪烁，复杂的让人窒息，像是绝经中厮杀掠夺的恶狼。

“圣女，他是肮脏的奴隶。”

我冷着脸与恶狼对视，感受到他眼中的恨在刹那间转变，成了渴望与侵略，像是一阵狂风扫空一切向我卷来他的野心。

我被他吸引着，我对着他那张脸隐隐有些熟悉，那种感受像是与生俱来的，好像我们本该就是最亲密无间的人，我们共用一个灵魂，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在一个低贱卑微只能靠厮杀作践自己讨好上层人欢心的奴隶身上找到这种共鸣。

我缓缓转过头，“这是神的旨意。”

我撒了人生中第一个谎言，一个弥天大谎。

我在梦里见过荆棘藤蔓，见过淤泥污坛，见过乌合之众跪在地上将死亡视为信仰，见过漂浮死尸的腐水中长出枯萎的花朵，干枯的枝叶、下坠的玫瑰，不断蔓延不断生长，然后花蕊流下一滴一滴深红色粘稠的血液。

一听到“神”这个字眼，那群人就信任的差点没跪下磕头，精微细致将恶狼抬入随行的马车中，医者女佣纷纷上前伺候，我被扶上了另一个轿子，踩在马奴的背脊之上。

“肆月，好好观察他。”

女人揭开帘子从后面走来，赤着脚每一步都踏入软垫中，直长的黑发在脸颊两侧微微摆动着，无暇的皮肤如同牛奶纯洁，凹凸有致的身材更衬托得像是没有情感的机器，肆月的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神秘而又悲伤。

“圣女，他就是梦中之人吗？”肆月在我腿边趴下，头微微仰着用那样温柔到似乎可以包容万物的神情望着我。

我伸手抚摸了下她细软的长发，仿佛触碰到了冰泉一般舒心，只有她身上带着的味道能让我在噩梦中清醒时安心下来，不至于头昏脑涨疼痛难忍。

“肆月，我看不透。”

“神没有示意。”

“我没法安心。”

“肆月，我能信任的只有你了。”

肆月是从小养在我身边的侍女，却不全然是，她是我母亲培养在我身边替我扫清障碍的人，她不具备爱的能力，她从小到大被灌输的只有一件事情，为我而死。

我只能信任她了，自从三年前开始做噩梦起我就越发恍惚，我不再信任金泰亨，也不会信任那些心机深沉的长老，更不信任对我跪拜失去意志的拥民，我只能信任没有思考不懂感情的机器。

肆月是一把锋利的刀，她出鞘不会心软只有越战越利。

“圣女，肆月会在发现异常时动手。”

我摸了摸肆月的头发，露出一个温柔恬静的笑，像是看着我自己孩子一样看着肆月，表示同意。

我觉不允许有任何人威胁到我，神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