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第二天的清晨，阳光自那一道道铁栏杆照射进了牢房。但牢房只是稍稍被点亮了。这间屋子，有了亮光，即使微弱，也足以让她看清周围的一切。

地上，有碎屑，很肮脏，于是艾莎把视线向上移了移。斑驳的墙壁，有着血痕，那应该不是出自一个人，因为血的明暗不同。看来，她应该不是第一个曾经关在这里过的亡魂。接着，艾莎的目光转向了天花板，它果然是黑暗的，又充满着压抑。

不过往好处想，尊贵的艾莎的公主，不用忍受夏日聒噪的蝉鸣，也没有令人作呕的蠕虫或是其他虫子，已经很好了。艾莎笑了，却是那么的凄楚。

铁门响了，吱呀一声。从门口射进来一道白光，随即伴着门合上的声音，消失了。

看来是有人来了。

艾莎本以为不是狱卒，就是让她忏悔的牧师。她没有睁开眼睛，直到，听到了高跟鞋所特有的踏地声。

”是你……”她看向了她，但内心的毫无波澜。虽是意料之外，也还是情理之中，不是吗？”你还是来了。”艾莎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的语气。她对任何人都是一样的了，安娜再也不是特例了，就从她假意拥抱自己的那一刻起，一切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安娜听到了她平静的声音，从这牢房刺鼻的气味中缓过来以后，她开了口:”你为什么要那样做？”没有任何的铺垫，直奔主题。安娜的语气和那日那么不同，充满了急切，甚至还有一些怒气。

看来，她应该还是为了她的人民而来吧。为他们对她发起的攻击，以及接下来的行刑，找一个正义的理由吧。呵，真的是正义吗？就算不是，也没有人会去查吧，也不可能有人会站在她这一边吧。还好，她没有去期盼。

她自嘲地咧了咧嘴角。”如果你特意前来只是为了询问这个理由的话，我想你就算知道了，现在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一方面因为错已铸成，再多的理由，不过是苍白借口罢了。另一方面我绝无悔改之意，也就没有必要像为自己辩解那样，还要把理由陈述的很清楚吧！没有其他事情，就麻烦女王您，先行离开吧。”

女王，从艾莎的嘴里说出来，是那么的不一样。如此的生疏，让安娜都觉得有了一些陌生。

出乎意料，安娜也曾设想过与她见面时，她会说的话，但绝没有想到是这样。安娜怔住了一瞬，什么也没说，也没有要起身的意愿。只是看着艾莎，看着艾莎那深邃的，像湖泊一样的双眸。

艾莎没想到她会不走，甚至会盯着自己的眼睛。

”您为什么还不离开，我不会回答您的。您的政务应该很多吧？难道您真的有那么多余的时间去浪费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吗？”

艾莎冷冷的声音响起，她感到身子僵了一下，却还是没有反驳，只是继续看着她的眸子。

她希望能从中看出些什么，看出她现在是怎样的心情，看看她现在对她的看法。

她还没有动，那就成全她吧。这次她没有刻意的去隐藏了，她只是累了，不愿再戴上一切都好的面具了。哎，她终究是又任性了一回，不过这也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吧。

于是安娜从中看到了悲伤、无奈，以及痛苦。她没有看到应有的仇恨。难道她没有怨恨她吗，还是，对她早就失去了感情呢？

是否自己在她心里，早没有的任何的位置，是否连恨，她都不愿以自己为对象了呢？安娜的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那么疼。

见安娜盯着自己，像是看出了什么。艾莎轻轻地笑了，笑自己昨日还以为自己释然了，可内心终究是不能平的啊！还有她就算看出来又怎样，不还是要判处她死刑吗？真是悲哀啊！一个公主为了国家牺牲一切，反而获得谩骂和侮辱，甚至没人记得自己是公主，这难道不是世间最可笑的笑话吗？

安娜听到她的笑声，微微地颤抖了一下。大概是害怕了吧，毕竟她还欠着自己一刀呢，艾莎想着。

安娜不知道艾莎为何而笑，但她觉得她笑得应该是自己吧，既然是自己亲手将她带来的，却还以为自己有让她为自己改变的资格，挺可笑！是啊，也难怪她笑！

她们的情谊，大概从她用拆信刀刺进她身体的时候，就被她亲手粉碎了吧。

也好，那就让我用陌生人的身份，去弥补吧。

”艾莎，谢谢你过去给予我快乐的时光。我曾经怀疑过你，但是……”她说道这里，她咬了咬嘴唇，像是在下定决心，”虽然我现在还不能从你这里得到原因，但我不会放弃调查的。这一次，我选择相信你，以阿伦戴尔女王的身份。”

还好，自己比陌生人还多了一个身份。但，即使这样，她的心还是疼了一下。

说完，安娜站起身来。临走时，她没有回头看，她没有这个勇气。她怕如果对上她的绝情目光，她的心就会被撕扯成碎片。

艾莎看着她的背影，墨绿色的衣服，显露出的不再是青涩和莽撞，而是坚定和执着。披风被风卷起，抖动起来，竟让那个单薄的身躯，更加孤独了。孤独？艾莎楞了一下，再想仔细去看，随着白光的明灭，牢房的门关上了，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声音。安娜已消失在了她的视线当中。

有些清凄，随即艾莎的嘴角却微微地勾起了一个不明显弧度。安娜女王，自有人关心，再怎么也轮不上一个将死之人吧。不管她的话是真是假，还是温暖到了她，这不也就足够了？虽然可能只是一个幻梦。

就算是希望破灭也没关系，她的心也不会疼了。不是因为她绝情，而是她早已不再期盼和幻想了。经历过那么多次的绝望，还是不要希望的好，唯有这样才能少受一点伤。

安娜，你早晚也会抛弃我的吧，像我们的父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