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樱.其一

人类的一生过于漫长，所以虞青琅以为她只会记住一些她认为需要记住的事情，可是若干年后，少女惊觉，出嫁那日的光景仍然在她的脑海之中清晰可见。

虞青琅，也可以称呼她为明仪公主，总之她出嫁那日是正月十八，钦天监推算出宜娶嫁的黄道吉日。那日冰雪消融，难得的晴空万里，少女高髻华服，满头珠翠地被扶上马车，耳边充斥的满是喜气洋洋笑着的全福夫人们一叠声的吉祥话。

为什么要高兴，为什么要欢笑？

无法理解这一切的少女拒绝自取其辱，所以她选择端坐在马车中，面无表情地合上眼。

在虞青琅的眼中，这明明只是一场既定的献祭，弱小的国家献上精美贡品以求得强大的国家恩赐和平，和她曾经谋划的恋爱游戏一般虚伪得令人作呕—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有任何值得为之高兴的价值。

不行，还是要安慰自己，这是一件一个值得高兴的事情。

虞青琅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

否则押上一切，拼命得到的却是一件完全没有值得为之高兴的价值的事情，是不是太可悲了？

但，还是相当无聊呢，兴致缺缺的少女这一路上几乎都将自己闷在马车里昏昏欲睡，在半梦半醒间她偶尔会做一些破碎的梦，梦里全部都是长姐流着泪的，悲伤的面孔。虽然长姐什么都没有说，但是虞青琅就是能够明白长姐是在道歉。

“我希望你是在对我道歉，长姐，那样至少我还能安慰你…我做出这样的决定仅仅出于本能，这并不是你的错。”

少女用漆黑空洞的双眼凝视虚空，她抬起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不过也许我是在自作多情，长姐并不在同我道歉，虞青琅不很确定，因为她引以为豪的预测能力好像从来就没有在长姐的身上生效过。

如果不是在对我道歉的话，那您就只能继续痛苦下去了，长姐。

少女不无幸灾乐祸地想，悉心地将恶兽抚养长大，为它打开牢笼。最后在异国他乡洒下一把诱人的饵料—无论如何道歉，您就是我的共犯，倘若我满口鲜血，那么您的双手也绝不纯洁无暇。

虞青琅有点儿神经质地笑了出声，然后被悄悄掀开帘子钻进来的长云很不客气地打断了。

“殿下，齐国到了。”

任劳任怨的探子面无表情地用眼神告诫她的主人不要心血来潮地惹麻烦，少女懒洋洋地弯着眼眸打了个呵欠，那张寡淡死寂的面孔瞬间变得活色生香了起来，显然她接受了这个提议。

马车仍然在缓缓前行，前往皇宫，虞青琅挺直了身子，安安静静地端坐其中，像一条伺机而动的蛇。其实她没有什么兴趣去欣赏一番异国的都城，但是她仍然悄悄地掀起一角帘子，少女花骨朵儿似的唇，宛若白瓷做的尖尖下颌，与那双清澈又怯生生的眼眸便都在窄小的窗口一闪而过。

小小的少女，是谨慎的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