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时,父亲给我取了字,字子清。
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世之所厚,这是我字号的来源。我知晓父亲对我的期盼与祝愿,纵然日后身陷污沼之间,仍能保持清者之姿。
父亲便是这样的人。
他从未干涉过我的决定,更多的则是以引导的方式伴我一路,包括我的婚姻大事。
棠儿小我三岁,与小妹年龄上下不差两个月,她是户部侍郎之女。我与她的初见,也是荒谬之极。我进宫赴宴,她假扮小太监被抓,因看着是小妹之友,便出手相救。未料这一救,把自己的后半生也搭了进去。
我迎娶她时,父亲也是高兴极了。素日不饮酒的他,竟也拿出秋露白与母亲共饮。
“今夏,如今阿宸都成亲了,我们的任务也算交掉一个了。”
“大人,你的任务永远也交不掉,毕竟,你还有一个我。”
那是我路过花园时无意间听到的,尽管,这种话我常常听到。但我心中还是暖暖的,似我爹娘一般,一生一世一双人,又有几人做到了呢?我只希望我和棠儿亦是如此。
父亲虽然身居高位,但他与旁的达官贵人不一样,父亲身上所系的皆是极为朴实之物。
并非陆府吝啬,钱财被母亲败尽,只是父亲身上所系之物大多出于母亲之手。父亲身上有一块方帕子是从未离身,帕子边角歪歪扭扭绣着夏字,我知道这肯定是母亲绣的。即使后来母亲又重新为父亲绣了好几个帕子,但那块父亲依旧是不舍得丢弃的。我不知道这块方帕子有什么格外的寓意,想必,应是对父亲重要至极吧!
父亲腰带上还缀着一块飞鱼挂坠。是地摊上随处可见之物,可父亲是宝贵万分。小妹有次差点将此玉坠打碎,父亲硬是罚她抄了三遍经文。我说了,小妹一直都未弄清楚这家里地位最高者究竟是谁。
母亲腕上也有一条手链。那条手链可比父亲身上所系之物值钱多了,那条手链是由琳琅琴弦所制。一弦抵百金,这话可没夸大。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到母亲如此爱财之人,竟舍得下血本拿琳琅的琴弦来制作手链。
我家父母总是与别人不同的。
幼时两人一起出公差将我丢在家里的事情多了去了,父亲也和我坦言过,先有母亲,再有我们。
后来,我也不甚计较了,只因习以为常罢了。
母亲曾在院中种下一颗花树,给她取名满庭芳。这是第一次我由心称赞母亲终于会取名字了,总比当初的陆水和陆珠好。
花树开花之际,母亲就会抱着小妹坐在秋千架上嬉闹,若是碰到父亲下朝回来,便会推着秋千,陪她们玩一会儿。
满庭芳一词取得倒是应景。
我从未见过爷爷奶奶,父亲也很少提,只有在母亲闲暇时曾提起过。
“爷爷奶奶是你爹爹心中的一道伤疤,阿宸不可以多问哦,伤疤撕开是会疼的。”母亲的话我是听到心上,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问过父亲关于爷爷奶奶的问题。
但我始终觉得爷爷奶奶是极好极好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