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又恢复了从前,
我每天去六扇门办公,每天回陆府,偶尔跟女儿拌拌嘴,每隔几日就给大人寄上一封信。
信里无非也就写些生活中的趣事:
比如京城下了一场雪,银装素裹可好看了;门口梅花开了三两枝;去年埋下的梨花春等开春就能喝了;卿云个子又长高了些,眉眼越看越像你;大人啊大人,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大人偶尔回信,或写在山中遇到了珍兽,或写繁忙之际对家里的牵挂,大人还说他在军中遇见了谢霄,谢霄如今为国效力,杀敌无数,也成了一名英雄。
我和大人都为他感到欣慰。
?
? 很快一个月过去了,望春初放,百花萌动。
我估摸着大人也该回来了,于是提笔写道:
「大人,
花开阡陌,再念思君,今归否?
夏」
我满心欢喜地盼着大人归来,等来的却是沿海倭寇突袭,驻守将士们拼死抵抗,费了好些兵将才打退倭寇。
我得知消息时整个人如坠冰窖,大人向来不是个国难当头坐视不管的人,他定会挺身而出为战争出一份力。
我四处打听,伤亡名单不久便出来了,我看见谢霄受了重伤,但却迟迟未找到大人的名字,正当我舒了一口气时,师傅告诉我陆绎失踪了。
“怎么会,这名单上不是没有大人的名字吗……”
“夏儿,陆绎是官,没有是因为如今下落不明,将士们还在找,不敢上报……”
? 我听着师傅的话,心慌到了极点,我不信,我不信大人会有事,大人说过他不是短命之人的。
我恍恍惚惚回到陆府,坐到石阶上。
我那些日像往常一样给他写信,只当他是太忙不能回,谁知这信连寄往的人都不知在何处……
可是,可是,下落不明不也可能是件好事吗,说不定大人没死,我要去找他,以我的追踪术也许能找到他。
我思量了几日,终于下定决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是吗?上天会眷顾大人的,一定会的。
我悄悄去往码头,走水路是最保险的。
但我看见了谢霄,他好像瘸了一条腿,脸上有一道疤痕,他也看见了我,上前拦住我道:“今夏……陆绎他……”
“他不会有事的,我要去找他……”我急急打断他,推开他的手。
“今夏!我亲眼看见陆绎中了贼寇的刀,那刀刺透了他的胸膛,又与贼寇头子厮打落进海里了……将士们已打捞了几日,怕是……”
“我不信!我要去找他,你们不是没找着尸身吗?也许他还活着呢?”
“今夏!你就这么走了陆府怎么办,你女儿怎么办,六扇门怎么办?”
我茫然地看着他,可我现在只想看到大人,只想看到他毫发无损地站在我面前,摸摸我的脸说“我没事”……
谢霄一手拄着拐杖,一手从怀里拿出一方手帕,我抖开来,这是我送给大人的手帕——上面绣的夏字仿佛染了血,泛着暗红色。
我哭了,我强忍许久的泪霎时止不住流了下来,我想用袖子揩去脸上的泪,却忍不住蹲下来掩面哭泣。
谢霄将我送回了陆府,我径自把自己锁在屋里,任谁叫也不听。
不吃不喝了几日,我终于想明白开了门,吴妈迎上来问我要不要喝点粥,我木然地点点头。
这些日我都想通了,大人说过让我等他,我就一定能等到他回家,他不是个食言的人。
杭州守城我等到了他,诏狱三年我等到了他,这次,我也能等到的。
我拜托师傅替我打听着沿海的事,自己整日都待在六扇门,忙起来,只要忙起来我便不会这么想他。
?我仍旧给他写信,可是写完能寄到哪儿呢?
苦涩地笑笑,又将写好的信烧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