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今夏头上顶着大红盖头,被林菱搀扶出大门。
空中徐徐微风不断吹拂着今夏的盖头,从盖头轻飘的缝隙间,今夏瞥见她娘持着红烛,用镜子往花轿内照了一下,方才来扶她入轿。
今夏盯着自己手臂上这一双饱经风霜的手,突然有些不舍之感,她的老娘,养了她十几年,从未亏待过她。
成了亲也要常回来看看才好,左右她的老娘又不会跑了,只要她想,还有回不来的时候?
今夏小爷可不能这么黯然神伤,想到这儿,不免笑笑,振奋起来。
今夏进了花轿,顿时长吁一口气。
忙活了一上午,总算能坐下来好好歇一歇了。
“起轿!”
伴随着吹锣打鼓的声音,花轿开始慢慢前行。
今夏坐着无聊,低头吹着盖头角上的金线流苏,余光忽的瞥见手腕上的琴弦手绳。
左手情不自禁抚上手绳,思绪不由得飘到过去,
今夏想起初识陆绎的那一天,陆绎抢了她的活儿,还抢了她的手铳,真真令人讨厌;
想起随陆绎一起办案,收获颇多,了解到他也不是什么凛若冰霜之人;
想起陆绎为她挡了毒镖,俩人去枫林坳求林姨解毒,最后自己也差点丧命,这个手绳也是陆绎那时亲手为她系上;
想起丹青阁内,八岁的陆绎怕雷要人陪,十三岁的陆绎高傲公子哥,十五岁的陆绎谨慎恨绝,二十二岁……二十二岁的陆绎倒是惯会逗她;
想起误被送去严世蕃的新房,就在自己绝望的时候,大人来了,陆绎总是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想起得知二人之间隔着家仇,可望而不可即 时的无奈与悲凉;
想起陆绎入狱,自己不惜花光所有的嫁妆也要进去见他一面,她从来没有怪过陆绎,更不想他用自己的性命给自己一个交代。
陆绎想要的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她,她又何尝不是呢?
“落!”
一连串鞭炮声将今夏的思绪拉了回来,一个穿着红色花袄的小孩拉了拉今夏的袖子,示意她下轿。
今夏下了花轿,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接过她的手紧紧握住,跨过马鞍,进了陆府。
今夏能感受到府里喜气洋洋,热闹非凡,宾客们熙熙攘攘。
今夏身着大红通袖袍,系官绿马面裙,凤冠霞帔,款款进入喜堂。
坐在高堂上的丐叔和杨程万见到今夏这副样子,对视一眼,欣慰笑笑。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时,今夏从盖头缝隙间窥见了陆绎。
今日的他敛去了平时的锋芒,一身大红喜服,金线绣纹,墨发用金冠束起,眉宇间皆是喜色,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好似世间所有形容翩翩少年郎的成语都能用到他身上。
行过三拜大礼过后,陆绎亲自将今夏搀扶去新房,看着今夏想走快点又因看不见路被迫走碎步的样子,陆绎忍俊不禁,只好一把横抱起今夏。
今夏猛的被抱起,惊呼一声,下意识双手环住陆绎的脖子。
陆绎勾了勾唇角,大步朝新房走去。
轻轻将今夏放到床上,见今夏并没有松开手的意思,只得半蹲下。
“大人……”
“还叫大人?”陆绎挑挑眉,打趣道。
今夏怔了怔,松开还环住他脖子的手,试探道:
“夫君?”
“嗯,”陆绎满意地应着,眼里都是笑意,“等我,我很快就来。”
今夏听话地点点头,“我等你。”
听着陆绎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今夏百般聊赖地晃着双腿,头上的凤冠压得她脖子酸疼,用手揉了揉脖颈,又顺手拿起喜被上的红枣花生吃起来。
片刻之后,床上的枣子花生已被消灭大半,今夏觉得有些口渴,便下床摸索着倒了杯茶喝,又利索地爬回床上,忍不住埋怨:
“这个陆绎,还不回来,小爷要饿死了!”
愤愤不平间忍不住用手捶了下床沿,就听见门“吱呀”一声,接着,一根金秤杆挑起了今夏头上的红盖头。
眼前的红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陆绎那张俊秀的脸,四目相对之间,今夏只听见:
“夫人方才……是在腹诽我?”
温热的气息混着酒香喷洒到今夏脸上,今夏一时红了脸,不自在地别开头。
“你,你听错了……内个,我饿了。”
陆绎看她窘迫的样子,宠溺一笑,帮她取下凤冠挑牌,只余下一只云雀珠簪,说:
“我给你带了吃食,过来吃吧。”
今夏没了凤冠束缚,顿时轻松不少,开开心心围到桌前,大快朵颐。
陆绎稍稍整理了一下床榻,便坐过来陪她。
待今夏吃饱喝足,二人又喝过合卺酒后,今夏开始没话找话:
“大人……哦不,夫君,拜堂时我听见谢圆圆说要来闹洞房呢。”
陆绎闻言,偏头挑挑眉,“他来不了。”
“嗯?大人把他怎么了?”今夏好奇道。
陆绎深深看着她,佯装叹气,说道:
“没怎么,略施小计而已。”
“那……”今夏正要追问,却被陆绎打断:
“我说夫人,你可想好了,你当真要在我的新房提别的男子?”
陆绎有意逗她。
今夏听了,猛的蹦起来,“不不不……”
陆绎好笑地看着今夏,突然伸手将她拉进怀里。
今夏被他这么一拉,顿时重心不稳,跌入陆绎怀中,坐在了他腿上。
“大……”不及她反应过来,后头的话便尽数被陆绎突如其来的吻咽下去。
唇齿相依间,是无尽的相思餍足。
不知过了多久,今夏忽的感觉衣服松了些,大惊:“大……大人……”
“什么?”陆绎放开她,手上却没停下来,继续有条不紊地解今夏的衣带,“只是大人吗?”
今夏看了一眼床榻,急急唤道:“也是夫君!”
陆绎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今夏红透的脸,朱红的口脂已经有些许晕开。
“好了,不逗你了。”
于是抱起今夏,行至榻边。
罗裳轻解,烛火忽明忽暗。
春意满怀间,雁啼秋水,几番微透;
深入浅出间,鸳衾谩展,浪翻红绉。
窗外莺声呖呖,燕语喃喃,凉风习习,叶落簌簌。
堂前琴瑟看并蒂,天边鸿雁听和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