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恰行至电梯口,闻言,褚梵音步子骤然停住,一时默然。
“还记得我给你提到接手cc的是吗?”须臾,褚父话锋一转,声音恢复平静,这熟悉的冰冷模样以至于让褚梵音可以想象到他歪头单手撑脸摩挲眼镜的惯常冷漠姿态。
“人明日便到,你去见一面。”褚父的口吻不容反驳,“是你小叔。”
“这学期结束,我要看到你大权在握。”
耳边、脑中尽是褚父挂断电话前的最后一句话,褚梵音不由身子后倾倚在墙上——她怕自己站不稳,烦躁的将额前刘海尽数撩起,修长手指顺着发丝滑至脑后,一把扯下了束着长发的发圈。
乌黑发丝尽数倾泻,心底郁气却愈加汹涌。
恰此时,静寞的走廊再次响起手机来电铃声。
褚梵音压着的不耐在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后尽数消散——
“您”。
“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有事?”褚梵音直起身子。
银白色的电梯门模糊映出少女此时的样子:低眉浅笑、嗓音温柔,与先前浑身郁气的模样截然不同。
“嗯,去电梯口,回头?”褚梵音声音哑然反问。
“为什么?”
“叮——”,是电梯门开的声音。
褚梵音的那句“为什么”湮灭其中。
灯光冷白,褚梵音看见瓷白地砖上倒映着她自己的身影,而后一剪影子缓缓出现,慢慢与之重叠。
与此同时,褚梵音抬头。
而后,褚梵音笑了,也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要回头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
回头一瞬间,褚梵音只可惊鸿一瞥于一隙之间窥得少女身上的天光。
廊上灯光的冷白,身上长裙的大红,怀中花束的幻紫,鼻上眼睛的浅金……
在五光十色中,立如琼枝玉树、貌若萌兔幼猫的少女竟一时似个经年游走于名利场的财阀千金。
朦朦胧胧间是极致的反差。
又萌又纯,又欲又飒。
一眼心动,于惊鸿一瞥窥得天光。
褚梵音喉头上下滑动,一时竟无语凝住。
神仙场面一瞬而过。
电梯门大露,现出电梯其中的全景。
银白电梯中,单单立着一个少女红裙雪肤,金丝圆边镜,怀中拥了夏季一捧——紫色薰衣草。
一簇簇的紫热烈且深沉,一缕缕的香淡雅而宁静。
却也平缓不了褚梵音失常的心率。
红裙少女怀抱着大捧薰衣草花束的画面,应在某副油画里出现。
褚梵音默默想。
真的格外吸睛。
是宋词欣。
是搭蓝白校服,更适似火红衣的宋词欣。
“亲手栽种的薰衣草,也亲手送给你。”宋词欣笑语嫣然。
褚梵音怔愣着接过,垂眼细看。
薰衣草生的单薄,脆弱的茎,无半片叶,顶上缀着小朵小朵的简单的花,金蕊紫瓣,似一点金粉撒在紫上。
视线过处,花面起伏,大片深紫浅紫的颜色,不知为何有些朦胧,却仿佛要薰染了人的心头。
“感觉……被伤到了呢。”褚梵音抿了抿干涩的唇,嗓音也干涩了。
“嗯,”宋词欣显然理解错了,闻言忙从怀中抱回花束来,“不喜欢薰衣草的香味,太浓了?”
“是被你的盛世美颜伤到了。”褚梵音顺从松手。
不,其实是被丘比特之箭伤到了。
仅一瞬怔愣,宋词欣便回神,她猛地垫脚,右手擒住了褚梵音的下颚,将其稍抬起,眯眸:“油嘴滑舌的!抹了蜜?”
这是个极不礼貌的动作,但不可置否这也是个仅限亲密之人之间的动作。
褚梵音起先愣了下却没做挣扎,反倒是颇有些迁就意味的顺从弯身。
宋词欣左右认真端详片刻:“没抹蜜,唇要裂了。”
听着宋词欣的话,褚梵音不由用舌尖扫过上唇。
为什么是为什么不是下唇?
当然是因为不方便。
明明少女身材娇小,却垫脚轻易擒住了比她高一个头的少女的下巴,后者顺从般弯了腰,让前者不必踮脚,颇有股“任君摆布”的味道。
“不是香味太浓,就闻下花。”宋词欣突然松了捏着褚梵音下巴的手。
褚梵音依言照做,俯首更甚,乖乖闻花香。
高挑纤细的少女甘愿俯首、埋首于身形娇小的少女的怀中的花束之间,嗅一堂香气。
哎呀妈呀,配了我一脸!
“此事暂且后置,下回再议。”宋词欣将花束搂紧了些。
“都听你的。”褚梵音一脸笑意,对宋词欣这将礼物拿回的骚操作见怪不怪。
“楚同学好点了吗?”宋词欣转开话题。
“嗯,”对此,褚梵不欲多说,笑吟吟转开话题,“感情宋小朋友是来专程看我妹妹的?”
“不,她只是顺便一提。”宋词欣否认。
你才是我的专程而来。
“那这是我的荣幸。”褚梵音一下便明白宋词欣的话外音,喜形于色,眸色流转间艳色顿生。
“学校里流言开始了。”宋词欣倏而话锋一转,微抬春葱指,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看不清少女情绪,语调也意味不明。
“比如说?”褚梵音微扬唇,颇感兴趣、半分生气也无的模样。
“楚水月是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又或者楚水月不要脸,欲老牛吃嫩草向一年级学弟表白,被拒绝后伤心欲绝,病发住院;再或者楚水月和你是a市某位权贵的私生女。”说及此,宋词欣似是觉着好笑的歪头,丝毫不惧褚梵音发怒,笑吟吟反问,“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小朋友,”褚梵音没答,却说起了其他,“前几天你是不是举报了安小小一伙人,替我做了证?”
“嗯,”宋词欣竟也跟上了褚梵音这跳跃的思维,乖乖答道,“于昨日下午被正式退学。”
“它们严重影响了学生们的身心和学习。”宋词欣似解释般说了句。
“嗯哪,我知道。”褚梵音浅笑,俯身揉了揉宋词欣的头,笑意温软,“小朋友的性子还是会变。”
见不得越规逾矩之事。
“你的性子不也还是未变?”宋词欣仰头反问,笑意盈盈的藏着刀。
张扬肆意的少女向来不是好惹的角色。
“他们真的很可笑。”褚梵音笑盈盈的说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