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我真是魔怔了才会信那小子的鬼话。
薛彷时常会来与我喝几杯酒,醉意上头会红着眼黏着我要我抱,顺带对我的唇肆虐一番,没有一点晚辈的样子。
薛彷样貌极好,喝醉时最是软糯讨喜,平日里挥甩碎骨链的手力道暧昧地在我身上四处点火。每次我虽欢喜,但都极力忍耐着将他赶走了。
龙…阳…?
算命老头什么都算不准,对我只说过一句准话还不是算出来的——你这性子真拧巴。
那日我一脚踹翻了老头的摊子,惹得卖菜的大妈们上前来围了我三层骂我对长辈不恭,声音嘹亮地响彻整条街。
然后我把老头的摊子又摆了回去,老头得意道:“我就说吧,你这性子真拧巴。”
……
我看着赖在我榻上不肯走的薛彷,心里确实有点复杂。
这小子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想到外头讲薛彷风流成性的传言,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要真没沾过那些事的边儿怎么会有这么多传言?
我越想越气,将他一把从榻上抱起来出门扔到了河里。
薛彷猛地醒了酒,委屈控诉道:“前辈,你方才还与我耳鬓厮磨,怎不一会儿就翻脸不认人了!?”
“滚。”
许是我眼里怒意太盛,薛彷瘪着嘴夹着尾巴滚了。
与敌国交战,金耿贤把薛彷派出去了。
这不是赤裸裸地蔑视皇室战将嘛,嘲讽他们还不如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暗卫。
真是够损的。
不过他们可能真的打不过薛彷。
出征当晚,薛彷又来找我,还是一袭黑袍。
“前辈……”他黏过来,“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别去杀我主子啊……”
“为什么?”我的金库快花光了,看着几封委托信,心不在焉道。
“皇宫里到处是机关,你会受伤的。”薛彷蹭蹭我的侧脸,“我不想你受伤。”
“我长你两岁,武功盖世,不会受伤的。”我依然心不在焉。
薛彷夺过我手里的委托信,一用力将我压在床榻上:“那我就让前辈没有力气去杀我主子。”说罢手便不老实地向我身下探去。
“找打?”我躺着不动弹,只抬眼望着他。
“不敢……”薛彷垂头看着我,手指一遍遍描摹我的轮廓。
我抬手勾住他的脖子,玩弄他的发丝,柔声道:“去了战场要当心些,别大意轻敌了。”
许是我平日里实在有点冷漠,他听我这般柔柔地讲话眸光微动:“廿十……以后能不能,都这样温柔地同我说话?”
“你唤我什么?”
我拉近他,覆上他的薄唇,轻轻吮吸。
薛彷的呼吸蓦地粗重了起来,他埋到我的颈间啃咬亲吻,手急迫地扯着我的衣物。
“廿十……”他哑着嗓子,“我能不能……”
我被他诱得早起了反应,催促道:“不做就罢!”
“做!做……”他小心除去我的衣物,吻了每一寸肌肤。
嘶……臭小子一兴奋起来没轻没重,真他娘的疼。
薛彷如愿了,我没力气去刺杀金耿贤了。
我现在连床都下不了。
那小子神清气爽出征去了,留我一孤家寡人满身爱痕浑身酸疼地瘫在榻上。
所托非人,大抵如是了。唉……
我又昏昏沉沉睡了一觉,感觉恢复差不多了便去干活了。
过了一阵子,我赚得了一些银两,正想着买些什么好东西,黑市里有消息说薛彷战败了。
我心头一紧,忙去打听情况,得知了更糟的消息。
薛彷不仅打了败仗,还失踪了,生死不明。
【四】
杀了我也不信他会生死不明,就薛彷那狗性子,扔到阴沟里也能嚼着泥巴撑着爬出来,只要他不想死,他就不会让自己活不下去。
但我还是决定去战场看看。
买了些干粮背上包裹牵着一匹马我就出门了。
也就赶了四五天的路吧,我来到军营边。
看着旗帜是我朝的军队,队里头纪律严明,巡逻有序,瞧着并无异常,不像是丢了主将的样子。
“谣言就是谣言,我怎还真信了。”我转身就要回京都。
“前辈不远千里来战场,不是想见我吗?”
“不是。”头也不用回就知道是哪个厚脸皮的。
薛彷大力将我拥进怀里:“前辈,我想你想的紧……”
“我好感动。”我挡住他要摘下我鬼面的手,“好好打仗,别分心。”
“你来了又走,我可就要分心了。”薛彷掀开一点点我的衣领,亲了亲后颈,“天天吃沙子闻汗味的,我都快疯了……还是前辈身上好闻。”
“你属狗吗?”我站着一动不动由着他嗅。
“嗯!前辈一来我就闻到木兰香了,不过没之前的味道浓,想来前辈近日赶路没空沐浴吧。要不要……”
“不要。”我脸上有些烧,“我就是来看看你死了没,既然没死,我就回去了。”
薛彷甜甜道:“前辈,走不了的。这里的所有人,不管战况如何,都走不了了。”
“什么意思?”
薛彷眼里有无奈:“主子要把这里做成万人窟,祭祀满都巫神。这里洒满了蚀骨香,出了香气铺过的地界就会立刻毒发毙命。”
“解药呢?”
薛彷咧嘴一笑:“不知道。不过我俩杀伐之气这么重,身上背负不知多少亡魂,区区一点蚀骨香,克不死我们两个,前辈你说呢?”
“……”
薛彷必定是个不走江湖的,和他主子一样整日待在皇宫里除了玩点小手段什么都不懂。
蚀骨香他娘的是春药,金耿贤那抠搜鬼是嫌砒霜太贵了么?
我的目光里透出对薛彷这二傻子的嘲笑。
二傻子歪歪脑袋:“前辈你怎么不说话?前辈你别怕,拿到解药了我第一个给你。”
“想让我留下就直说,编什么鬼话。”
“我没编!”
空气难得有些潮,蚀骨香难以久存,估计早就散完了。
侧卧在榻上,我衣衫半敞,把玩着从薛彷腰间摘下的金虎符。
“小崽,你主子到底想干嘛?”
薛彷也脱了衣服,裹着被子躺到我身侧,手轻轻抚着我胸前的一道道疤:“我不知道,我也管不着。”
“你就是个卖命的猪脑子。”我恨铁不成钢,“做那种人的爪牙,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薛彷乖顺地看着我,笑了:“前辈这是在担心我吗?”
我闭口不答。
“只要能把这个朝廷搞垮,我跟着谁、杀多少人都无所谓,如今辅佐一个大奸臣,甚合我心意。”薛彷凑近舔吻我胸前的疤,“前辈应该听说过吧,我是前朝罪臣的遗孤。”
胸口酥酥麻麻,我压着嗓子:“那是真的吗?”
“是真的,父亲被金耿贤害死了,皇室不念薛家昔日功绩屠杀我满门,朝堂旧友对薛家避之不及更别提出手相助了。”薛彷眼里有滔天的怒火,“若不是薛家护着,他们哪有今天,薛家倒了,他们就跟蛆似的爬上来同朝廷分尸。”
官场瞬息万变,谁都不知道夺命的诏令哪一天会被送到自己手里,除了苟且求全,别无他法。
我抬手,抹去他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
薛彷看着我,像个丢了家的孩子:“父亲跪着求金耿贤留我一命,许了薛家在城西的大片土地才换得金耿贤同意将我扔到影卫大师手下历练,顺便做他一辈子的狗。”
“前辈应当知道影卫大师如何选拔合格弟子吧。”
我当然知道,就是将所有弟子关在笼子里厮杀,最后留下来的就是合格的。
薛彷续道:“那年影卫大师的弟子只有我,其他人要么逃了要么自尽了,谁都不想死在同伴手里。所以我的对手,是我的师父影卫大师本尊。”
我紧张地握住了他的手,他牵过,吻了吻手背。
“我杀了我的师父,一跃成为京都名卫。”
“可以了,不用再说了……”我听得心口疼。
“廿十,等江山易了主,我们就远走高飞,可好?”他道。
“好。”
“前辈,这些我只与你说。”他顿了顿,“就像前辈的鬼面只为我摘一样。”
我吻了吻他的眼。
“前辈,我这么可怜,你抱抱我……”
我为人漠然孤身杀伐二十多载,将为数不多的温情和善意都给了这个叫薛彷的人。
此刻我们在军营里相拥而眠,分享着带血的秘密与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