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要死了呢。
钟余杭那小子说我是身怀绝技,在两辆车交锋的缝隙间还能不忘蹬着脚下的自行车逃过一劫。他娘瞪了他一眼,握着我的手塞进她刚削干净的苹果,说,阿莲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有没有后福我不知道,不过有些人确实要倒霉了。
“阿莲,回来食饭啦!”姑婆站在楼下喊。
我是个天煞孤星的命,出生几个礼拜爹娘就没了,姑婆惦记着我爹在阿叔结婚时垫了些钱,在一堆对我避之唯恐不急的亲戚中主动提出要收留我。
阿叔早些年跑到大陆去,姑婆就站在这条街冲他吼,
“你有本事不要再回屋里来!”
然后狠狠地拉上门,一副要同阿叔断绝关系的模样。十多年下来我倒也摸清了姑婆的刀子嘴豆腐心,说着不要阿叔回,其实这么多年都没改过地址。阿叔寄回来的东西,钱被她全存着没用,那几封信却给翻得软烂。
“阿莲多吃点啊,昨日受了惊,得多补补。你看看你都瘦成这副模样了,当年明明是个胖娃娃来着。”
姑婆戴着副老花镜,不停地推着布在缝纫机下前行,时不时还抬头看几眼电视上放着的《天龙八部》。
我点头应是,乖乖地吃起饭来。
“快要下雨啰。”姑婆摘下老花镜,踮着脚把铁丝上的晒衣架并拢,一把把衣服收了进来。
外头天阴沉沉的闷热得要命,蚊子扑棱着翅膀拼命要往里头飞。姑婆眼疾手快地关上窗户,不料还是飞进来几只,嗡嗡的想要靠近留下来的剩菜。我抢在它们之前用饭菜罩盖住剩菜,这群可怜的小家伙,围着饭菜罩转了几圈发现无果后便将视线投向我。
夜里听见雨敲打护栏,在蚊子扇动的声音中也不落下风。
我梦见有人不停地追杀我,我拼命地跑,跑到一个熟悉的地方,有一个看不清模样的人把我推到小屋里,接着同外面要追杀我的人周旋。
整场梦我都在不停地逃避,不知道为什么被追杀,不知道被追到了会怎样,本能地不停奔跑着,最后坠入深渊。
虽然是做梦,坠落的那一瞬间的感觉却攀岩到全身,心脏好像也一起下坠。
乍然惊醒的一刻,我睁开眼,麻掉的感觉窜上大脑,有什么在跳动着。
算是噩梦吧。
可我只想继续梦下去。
“周琼莲,你好了没!”钟余杭继姑婆成为长平街的第二大喇叭。
我在三楼窗户的时候他就吼过一回,这会才刚下到二楼。
“你昨天没来,董思龄恰好来找你算账,那仗势,你抢她男人还是烧她房子了?”钟余杭冲我挤眉弄眼,一不留神就撞上了停在早点店前的一辆车。
好巧不巧,正碰上车主来开车门。
那人看了眼我们的校服,一副懒得理会钟余杭的道歉的模样,自顾自地开车走了。
我略微失神,幸好钟余杭还沉浸在刚刚的意外里。
一进教室就听到柳玉容的声音。
她长得很清秀,偏生有一张惹人厌的嘴。
“阿莲昨天没有来,出什么事了吗?”还有惹人厌的伪善笑容。
放学的时候外面又下起了雨。
我大概弄疼了柳玉容
“抱歉啊,我还不够熟练,只能拜托你忍一下了。”
她的力气剩得不多了,手往边上胡乱地抓着,竟也成功摸到了桌子上的剪刀。
“真聪明呐。”我掰开她挣扎着的手,拿走剪刀,剪断了缝住她嘴的线。
小时候姑婆剖鱼,曾经把鱼小小的心脏放在我手里,尽管离体,那颗心脏却还在我手里坚持跳动着。那么柳玉容的心脏是否也会这样呢?可惜等我想起这个的时候,她的心脏早就停止跳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