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思来想去,富察景懿不知道怎样开口跟科尔沁的娘家人解释,吴克善说不准何时回来,她知晓这样不是办法,她不能让静儿嫁进皇室,这会害了静儿,无多的人清楚福临的打算,但她清楚,静儿将是政治上的牺牲品,她不敢想太后知晓后会如何,这事儿福临做得如何天衣无缝,可还是被富察景懿误打误撞知道。
福临亦在思虑这件事儿,如今朝廷上,除多尔衮和鳌拜俩位开国功臣外,权利最大且有谋反之心的就只有董鄂鄂硕,要借董鄂宛儿去扳倒董鄂鄂硕,这件事风险太大,他不敢让富察景懿去冒险。
走走停停,半月多才到科尔沁,人却迟迟不下马车,她的内心在纠结,挣扎片刻,富察景懿打定主意不能告诉他们,科尔沁现在是大清的支柱,万不能和大清有任何矛盾,若有了矛盾,大清没了支柱,就只能任人宰割。
那日恐怕科尔沁已有不满,只不知道可否会怪罪她。如今她只希望福临待静儿好些,日后莫与科尔沁结了怨。
“郡主?请下马车。”随行的侍女提醒了出神的富察景懿。
“好。”富察景懿回过神来,下了马车。
科尔沁草原上,一个妇人和众丫鬟站在不远处张望着马车,这位妇人是吴克善的妻子,卓礼克图王妃。只一会儿,卓礼克图王妃就看到一个女孩下了车,远远的就见了女孩的教养与规矩,身段也美,下车的动作这等的规矩。宛然一笑,连忙迎了上去,富察景懿自然见了卓礼克图王妃,便也配合着上前去。卓礼克图王妃理了理衣裳,又拉过富察景懿的手握着,笑得慈爱,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无声间落下了泪,富察景懿看到后急了:“舅妈,如何哭了?”
想是不愿让富察景懿担心,她擦了擦眼泪,笑着:“没事儿,太想你罢了。你额吉成了亲就再没回过家,往后回来竟是这种方式,你也是不知道来看看我们,想来我最后一次见你还是在你三岁的生辰那天,竟有这么久了。家里都怪想你的。”顿了顿,“走吧,你郭罗玛嬷和郭罗玛法都在等你,还有你几个哥哥,他们早早的就等着了,你放心,你几个哥哥是好的,以后住在这大可不必担心他们欺负你,若欺负了你,你只管告诉我,我来罚他们。平日里都喜欢吃什么……”两人聊着就到了帐前。
“来,跟我来。”卓礼克图王妃拉着富察景懿进帐。
富察景懿进到帐里后看到主位上坐着一个几乎近百的老人,老人看着很严肃,一旁坐着的还有一个看着慈善的老妇人。便是科尔沁的宰桑,博尔济吉特·布和与他的妻子博礼,满人都称博礼为科尔沁次妃或和硕贤妃。
二人见卓礼克图王妃带着富察景懿进来,走近些看清了人,便红了眼眶,和硕贤妃站起来走向富察景懿,又伸出手来想要抱她,卓礼克图王妃见了就拍了拍富察景懿示意她,富察景懿于是上前了几步,和硕贤妃抱住她嘴里直喊:“好孩子,你可算来了。”
这一抱,是彻底忍不住了,哭了起来:“外祖母!外孙女有罪!”她以为众人会恼她,不曾想既不恼她,反倒还如此念着她,倒是她,那日举动却是显得无理取闹了。
末了,和硕贤妃放开富察景懿,拉过她给宰桑·布和行礼:“懿儿见过额伯格。”
宰桑·布和笑开来,直夸她规矩,只见她还是有些眼里含泪,便安慰这几句,不想这让富察景懿更是哭得厉害。众人皆慌了阵脚。
和硕贤妃搂过泪人儿不停的拍着她的背,温声哄着:“不哭,瞧瞧,多标致的人儿,这一哭倒是哭难看了些。”
富察景懿听了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正要说话,卓礼克图王妃倒先她一步开了口:“要不说懿儿标致呢,瞧着懿丫头长得倒像额吉。”
富察景懿自然听懂她的意思了,这是让她止了哭,又哄了和硕贤妃高兴,于是接着说:“可不是,懿儿像额嬷格,就算哭也是好看的。哪能丑呢?”满屋子的人一听这话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富察景懿跟着也笑了。
午时,该是用晚膳,卓礼克图王妃应了和硕贤妃的话吩咐下人将外出赛马的三个孩子叫了回来,一进门便是吵吵闹闹的,为首的是一个身材较好,五官凌厉的男子,颈上上带着一块锁状的金镶玉项圈,手上还拿着未来得及放下的马鞭,一副漠然的样子,让富察景懿有些害怕。左边的一个高高瘦瘦的,肤色偏黄,脸上一直笑着,嬉皮笑脸的,特别是脚也不停歇,一直在轻轻点地,手上的马鞭蠢蠢欲动,“玩世不恭”这是富察景懿对他的初印象,右边一个最矮的,可在富察景懿看来并不矮,他皮肤生得白净,五官相对不出众,但瞧着舒心,还有他不同的地方就是穿着满人的服装,梳着满人的发式,如果不是看到他满身戴着的金银珠宝,富察景懿会真以为他是满人。
富察景懿是知道这几个表哥的名字,大表哥叫和塔,已然成亲;二表哥叫绰尔济,成亲多年,女儿都比她大几岁;三表哥叫弼尔塔哈尔,固伦公主的驸马,听静儿提过三表哥也只比富察景懿大了两岁。
见他们进来,一旁的下人忙将他们的马鞭接过,手里没了马鞭,三人的左手就自然放在腰间,右手背在背后。富察景懿有些局促的站了起来,不知怎么做,眼睛一直眨巴,傻傻的样子看得左边那人直想笑,和硕贤妃坐在椅子上,看着 三人嗔怪道:“天未亮就去的,午时了才回来,不知今日你妹妹来吗?”
三人拱手嬉笑:“额嬷格说的是。孙儿知错了。”
卓礼克图王妃拉着富察景懿的手来到他们面前,:“这便是表妹了,富察景懿。”然后指着中间的人对她说:“懿儿,这是你弼尔塔哈尔表哥。家里平日的事他也能做主,有什么找他就是了。”富察景懿对着弼尔塔哈尔服了服身子。
卓礼克图王妃又指着左边的说:“这是你绰尔济表哥,你可别跟他学,他让我们宠坏了,整天只知赛马玩乐,正事儿不做,家里拿他都没办法,好歹成亲这么多年了,还不稳下来。今日本来他家姑娘也要来的,不过你嫂子病了,姑娘在家陪你嫂子,也就没有来。”
富察景懿此前倒是听说过科尔沁有一位姑娘是自己的表侄女,比自己大些,却从未见过,想来就是卓礼克图王妃口中的这位了。
刚说完就遭到了绰尔济的抗议:“我可沉稳些了!”
“这是你和塔表哥,成了亲倒也没多成熟,不过还算稳重,只平日里可多走动。”卓礼克图王妃对绰尔济的抗议毫不理会。
“好了,往后都能熟,先坐下吃吧!”和硕贤妃让人招呼着几个孩子坐下吃饭。
刚一坐下,富察景懿就看到绰尔济挤到她右边坐着,绰尔济右边是弼尔塔哈尔,弼尔塔哈尔右边是和塔。“懿妹妹,第一次来科尔沁吧?如何?科尔沁是不是如仙境那般!”绰尔济将头伸到富察景懿面前,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嗯。”富察景懿下意识的咬了咬筷子。
“你要是住得长了些,你便会爱上这里,在这草原上,你就是自由的马儿,自由的雄鹰!”和塔也凑过来。
“咳咳咳!”富察景懿明显被这种形容词吓到了。
“和塔!如何能形容女儿家为雄鹰?”卓礼克图王妃笑着说。
“啊呀,婶娘!我只不过用错词罢了!”和塔对着卓礼克图王妃撒娇。众人顿时哈哈大笑。
用完晚膳,和硕贤妃体谅富察景懿舟车劳顿,太过辛苦,所以打发她回去歇息。刚回到自己的帐里,弼尔塔哈尔就来了:“懿妹妹,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富察景懿在里面回答,“弼尔塔哈尔表哥,请坐。”
“哦,我来问问你可缺不缺些什么。”弼尔塔哈尔走过来坐到桌前。
“不缺,也都能用着!”富察景懿朝他笑了笑,“弼尔塔哈尔表哥,你可是想问四姐姐何时回来啊?”富察景懿有点不好意思的问。
“啊?咳!嗯。”弼尔塔哈尔咳嗽了一声,用来掩盖自己的窘迫。
“哈哈哈!表哥只安下心等,皇上和太后自然不会留四姐姐太久,若是不错,也该后天就回来了。”
“哦,好。那你歇着,我便走了。”弼尔塔哈尔摸了摸鼻梁,跟富察景懿道了别就走了。
“表哥慢走!”人走了以后,下人伺候着富察景懿梳洗,看了一下午的书,晚时因舟车劳顿,早早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