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比爱长

有一天后花园里闯入了一个不速之客，那人看到柯悠，蹲在她面前瞬间就哭了。柯悠不认识他，害怕地大声叫妈妈，柯滢从房子里走出来，就看到了满脸泪痕的杨雨泽。

她一直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

杨雨泽的鬓角都有了些白发，但脸似乎比之前多了丝意气风发，他起身想要抱住柯滢，却被柯悠挡在中间，无法靠近。

已经忘记了两人分开的时间有多长，他对柯滢说：“好久不见。”

柯滢以为自己会哭，会疯，但都没有，她只是低头摸摸柯悠的脑袋，说：“去找你爸爸。”然后才抬起头来看向杨雨泽，平静、温和、面无波澜地道：“好久不见。”

这是她第一次在柯悠面前说爸爸两个字，但柯悠没有问爸爸是谁，柯悠很聪明自然是知道爸爸是谁的，因为柯滢曾经数次听到封潇声失言，对柯悠说：“爸爸帮你……到爸爸这儿来……悠悠喜欢爸爸吗？”说完以后又要像个被抓包的小孩，急急忙忙地捂住嘴，跟她说“嘘，悠悠刚才什么也没听到对吧”。

然而杨雨泽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他面目狰狞，五官扭曲，痛苦到了极致，说：“他真的活着。”

他以为自己在西班牙得到的消息是假的，原来封潇声真的活着。他用了这么漫长的时间才恢复神智，到底是迟了。

柯滢笑笑，“他还活着。”

杨雨泽抓住她的肩膀，失神地怒吼，“滢滢，滢滢我带你走，她是我们的孩子，我带你们走！”

柯滢只是平静地挣脱他，向后退了一步，“我过得很好。雨泽，我不需要再逃了。”

杨雨泽脸色煞白，四肢僵硬，精神快要崩溃。他发疯地咬着牙齿问：“他是不是又逼你了？”

“没有，这次是我自愿。”柯滢的长发披散在腰间，白皙的脸与乌黑的发映衬出她精致的五官，纵然颓然，但美得动人。她不再妄想什么地老天荒，就这样谁也不祸害，谁也不痛苦地活着吧，对谁都好。

封潇声抱着柯悠出来时，正正听到了杨雨泽濒临绝境的最后一个问题，他说：“你爱上他了吗？”

封潇声的指甲陷入手心，掐出了一块深凹，他已经没心情去想杨雨泽怎么会来到这里，怎么会遇上柯滢，只是把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柯滢身上，听到她用决绝的声音说：“是，我爱上封潇声了。”

那一秒，杨雨泽崩塌了，而封潇声却没一点欣然。

柯滢对杨雨泽说：“我们当初的那个承诺现在依然算数，雨泽，不要再来找我了，你会让我为难。”

在杨雨泽沧桑的背影里，封潇声蓦然笑了。柯滢用这个爱的理由，骗过了她的父母，骗过了杨雨泽，怎么独独再也骗不过他。

她的爱说得越轻易，就证明这爱的存在越稀微。但他已不再失望，他所想要的都已经得到，本该感到圆满。

柯滢站在原地一动未动，柯悠牵着封潇声的手向她走去，把什么东西递到了她的手上。

柯滢摊开手掌，望见了上面撕得毫不规整的纸张，纸张上是用苍穹有力的字体写成的字，字的语言是封潇声和她都会的西班牙语，内容很简单，是封潇声几乎从未在她清醒时说过的三个字：我爱你。

那是他刚才在书房时无所事事随手写下的告白，被柯悠当作玩具撕了下来，一路带到了这里。

柯滢把纸条捏在掌心，收回望着杨雨泽远去的目光，问他：“饭做好了吗？”

封潇声没有问起有关杨雨泽的任何，只道：“做好了，走吧。”

他一只手抱住柯悠，一只手将她牵起，乐乐摇着尾巴亦步亦趋地跟着。在王阿姨的催促声中，他们一同往家里走去。

到了餐桌前，柯悠还吵着要封潇声抱，柯滢把碗筷递给封潇声，露出来的一节手腕上戴着只价值不菲的玉镯，微微地闪着翠绿色的光。那是柯悠一岁时，封潇声为她们母女俩重新打造的、与当初那对破碎的镯子一模一样的不二之宝。

柯滢对柯悠说：“悠悠乖，自己坐，爸爸也要吃饭的。”

在封潇声诧异、震惊、摇摇晃晃的眼神里，她替他把掉在地上的筷子捡起，重又拿了一双给他，道：“吃吧。”

谁也没有再说话。

余生比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