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悠的房间

连莲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点笑意，“这一套套的谁教你的？不像你的作风。”

万晋当然不能出卖老三，硬气地说是自己想出来的，只是那声音着实有点没底。

“连莲，教我恋爱吧，我会认真学的。”万晋道。

连莲死死拽着自己的衣服，太难了，哪怕万晋只是个普通的男孩子，他们之间五岁的年龄差也足以让她犹豫踟蹰，更别说他还和封潇声有关，身上背负着那么多她和她的父母无法接受的东西。

她无法说出那一句好。

“万晋。”她叫他的名字，“你离开封潇声吧，不要再做那些事了。”

万晋见她没有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脸上的羞意冷却，转而被失望填满，“你相信我，我们没做坏事，声哥最近为了走上正途受了很多伤，要不了多久就能清净下来了。”

他不染污浊的清亮眼眸努力照进连莲的心中，“我和声哥，比你和柯滢更渴望安宁。”

连莲有些迟疑地问：“你们杀……”

“没有。”万晋立马回答，“声哥说柯滢讨厌他做这些，所以回来后从没做过。”

连莲遂沉默下来，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封潇声，当真会为了柯滢改变吗？

万晋不再逼她，其实他也清楚，现在和连莲在一起对他们来说都不好，他也并未抱有希望。之所以要先说出口，只是因为害怕，害怕他在后方一心铲除祸患，连莲却已经奔向他人。

他见连莲不愿意相信封潇声，拉着她的手走到一个房间门口。连莲听说封潇声非常在意隐私，极度厌恶别人随便进他的地盘，有些不明白万晋的意思。

万晋冲她笑了笑，按下门把推开了面前的房门。

连莲不受控地发出了一声惊呼。

这是一间独立的婴儿房，整个房间被装扮成了明亮的粉红色，像个小型游乐园一样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玩具和玩偶，正中间摆放着一张小小的婴儿床，床上甚至还铺着柔和的被褥。房间的地面铺着质量上好的柔软地垫，但凡有棱角的地方均被海绵给遮挡住，角落的小桌子上还摆着各种各样的奶瓶奶嘴等小孩子用品。

和房子的阴郁色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一切做得过于完备，连莲甚至在想，哪怕柯悠下一秒就住进来，也一定可以过得无比舒适。她实在很难把这一切和封潇声勾连起来，那个心硬如铁的封潇声，怎么会做到这样？

万晋看出她的震惊，对她说：“这些都是声哥亲手挑选的，在青云市的时候过了黑夜担心没白天，回到这里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没完没了地买柯悠用的东西。”

万晋牵着她的手走进去，拿起桌上的遥控按下开关，天花板上发出机器运作的吱吱声，连莲抬头望去，才发现整个天花板原来都被一层幕布遮住，现在那幕布微微抖动着，出现的景象由模糊到清晰，最后终于停下了变化。

是一片流动的深蓝星空，群星闪烁，弯月如钩，逼真得仿佛他们正置身于广袤之中，欣赏着明亮的夜空。

万晋轻声道：“他一定很想陪柯滢看看月亮。”

“因为晚上的时候总是有人努力接近他、杀死他，他几乎没睡过好觉。”

“你看那里。”万晋又道。

怔忪的连莲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墙壁上挂着一张装帧精美的照片，那张照片她很熟悉，曾经柯滢将自己的相册翻给她看时，她曾夸过柯滢的这张图拍得很好看。

照片里的柯滢明艳地笑着，幸福得好像全世界都是她的一般。

“怎么会在封潇声这里？”连莲喃喃自语。

“声哥死了一次后什么都不剩下了，只留下这张照片。他印了很多份，走到哪里都带着。”万晋说。

“他回来以后一直都是睡在这个房间里。”

女孩子比起男孩子总是更加渴望猝不及防的浪漫和矢志不渝的爱情，饶是曾经见识过了封潇声每一个不为人知的面，这一刻连莲也感到无比震撼。原来那个对谁都满不在乎、对谁都下得去手的封潇声，也在幻想着朴实无华的妻女两全、柴米油盐。

她猜柯滢若是知道，一定会不屑地讽刺封潇声：是他活该。

但柯滢真的会丝毫不显动容吗，她却不敢肯定。

连莲转身走了出去，怕自己也被封潇声营造出来的假象迷惑。

“我不会劝柯滢的。”她对万晋道。

万晋凑上去从身后环住她，“我没让你劝她，我只是想说，声哥可以变好，我也不会变坏，你等等我。”

“别和别人在一起。”他低低说。

连莲这才想起什么，十多天前医院的那次见面，万晋曾和明靳碰上过。她的心情起伏，“明靳是我的相亲对象，我爸妈很满意他，我们很可能会……”

“但你不喜欢他。”万晋笃定地说，实际上心里毫无信心。

连莲沉默不语。

万晋欣喜地揽着她，“你不喜欢他，对吗？”

连莲仰起头，“喜欢有什么用呢，封潇声喜欢柯滢，难道就有结果吗？”

“连莲，我们和他们不一样，你喜欢我对吗，我也喜欢你，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连莲的心墙岌岌可危，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只能挣脱掉万晋的拥抱，转头离开之前对他说：“不要做大幅度的运动，伤口好不了。”

万晋给自己撑起的坚强倒塌，到底还是不舍得再让她为难，开门放她回去。连莲飞也似的逃回了家，隔着门便听到王阿姨哄柯悠的声音，起起伏伏的心情终于重获平静。她开门进去，从王阿姨手中接过柯悠，柯悠已经学会了笑，她稍微逗两下，便像个小铃铛似的笑个不停。

连莲前所未有地舒心，抱着柯悠去阳台上晒太阳。她从十六楼向下看去，隐隐约约看到楼下停着辆黑色的车，看起来有些熟悉。

没一会儿门铃声响起，王阿姨前去开门，连莲疑惑地回到了客厅，看到了一个预料之外的人。

封潇声抱着柯滢进来，面不改色地说：“我抱她进房间。”

连莲有些没反应过来，顺从地点了点头。封潇声便将柯滢稳稳地抱进了屋内，无比小心地放在床上。

连莲在门口望着，说：“你回去吧，我来照顾就行。”

封潇声说好，但并未起身，补充道：“她累坏了，得多睡一会儿。”

连莲道：“好。”

封潇声站起身来，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在挪步之前再看了一眼柯滢恬静的睡颜，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忽视掉连莲的存在，轻柔地吻上柯滢的脸颊。

连莲目瞪口呆地目送着封潇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