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收拾停当,整装待发,薛洋见晓星尘脸色苍白,一个人怕是御不得剑,道:“我带着你御剑吧。”说着就去牵她的手。晓星尘退后两步,道:“不用你管。”从怀中取出一只碧色的精致小瓷瓶,外面包裹着一层厚厚的油纸,她打开瓷瓶,从里面倒出几颗小药丸,那药丸一经倒出,花香扑鼻,倒似置身百花园中,正是抱山门下的灵药,对灵力散乱,气息不稳之症有奇效,只是这药炼制极为不易,晓星尘当年下山之时,与她最为交好的师姐实在担心,才将自己炼了数年的一瓶药尽数给了这个心爱的小师妹。
晓星尘吞了两颗药丸,只觉一股暖流直直流进四肢百骸,她魂魄被薛洋的灵力压制,灵力运转自然不可能如前,但周身灵脉缓缓动了起来,似春风吹开冻死的土地,靠这些灵力,最简单的御剑总没问题了。
薛洋从前听她说过这药的故事,但这药炼制难得,再加上她二人从不受伤,倒是第一次见她吃,见她两颗药一经咽下,脸颊上就透出淡淡粉色来,显是极为有效,忍不住开心,道:“真是有趣,你们山上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若是我去,必定要把一切都弄清楚。”
晓星尘接剑在手,动作利落中透出几分潇洒飘逸之态,道:“你敢上山去,我师父一剑劈死你。”薛洋笑道:“劈死了我,你就要做寡妇了,她不心疼吗?”晓星尘已然御剑而起,不过离地只有几寸,道:“你骗我在先,我们的婚姻还算数吗?”
薛洋受她冷言冷语多了,也不生气,轻飘飘凌然而起,道:“怎么不算,我才不会在和离书上写上自己大名。”他看看晓星尘,忽然声音转柔:“你拿到剑,没一剑劈了我,我很开心啊。”
晓星尘摇摇头:“自作多情,只不过是因为我还打不过你罢了。”薛洋笑道:“我就觉得你其实很舍不得我呢。”晓星尘自顾自转身就御剑而去,薛洋笑问:“你认识路吗?还得我来带着你?”晓星尘果真放慢速度,二人并肩御剑而行。
薛洋极为聪明,对此事看得比自己性命都要紧,生怕中途出什么意外,出门时特意将那张地图仔细看了几遍,将上面每条线条都牢牢记在心里,那地图似只有一部分,后面那些线条看不出来,好在前头的路倒是清楚,薛洋此时也不需要再看,只需引着晓星尘就是了。二人御剑了一天,正驶到一湖江水上,只见夕阳西下,火烧云罩了半空,倒映在身下江水里,江水波光粼粼,又将阳光反射回来,罩在二人脸上手上,极为美丽壮观。
薛洋这样看过去,只看见晓星尘一个美丽的侧脸,心神一荡,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还在江面上抛过你呢?”
晓星尘心里也不由自主想起从前,经他提起,心里一动,但很快,她又想起自己那时双目完好,一把霜华惊动四方,此时景色依旧,当年的跨越三省追缉的凶犯却已经成了自己丈夫,自己误杀了挚友,如今命不久矣,不由感叹道:“物是人非。”
还没等她来得及伤感,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一双臂膀已勾住她的腰,将她从剑上抱下来,轻轻抛起,又牢牢接住。她出门前洗了脸梳了头发,长发在风中纷纷散落,划成乌亮的弧线,天旋地转一样恍惚,天与地都静下来,只剩下他和她。他的手臂还箍在她腰际,隔着衣衫仍察觉到温热的手臂。
薛洋笑道:“好玩吧?这样好玩的时候,就该玩的痛快,你非要想那些伤心事。”
晓星尘此时精神好些才发觉,两个人近的毫无阻碍,肌肤相贴,心里不知是喜是愁,只知道自己该快点跟他分开,用力挣了两下,只道:“你放我下来。”
薛洋毫不费力地抱着她,笑道:“不要呢。”
待越过江水,便是一个小镇甸,薛洋看过地图,算了赶路时间,正计划在这里歇脚,晓星尘身上到底伤口未愈,灵力不稳,御剑站立久了,便觉腰酸腿疼,神困力乏。好在过了江就离镇尚有一段路程,码头有不少车夫架着车揽客,专接码头行人,薛洋便顾了一辆骡车,二人坐车进镇。
晓星尘今日用了些灵力,胸前血气翻涌之症又冒了出来,本想再吃一颗药顶一顶,可那药丸珍贵,想想还是能省则省,昏昏沉沉的靠在车里,半梦半醒。
薛洋见她靠在车架上,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她今日活动了一些,人也有了些活气,不似前几日死气沉沉,她本就肤光胜雪,此时脸上带了些血色,更显容貌之盛可明陋室,只是眉头微蹙,睡的不甚安稳,似睡梦中也忍耐着疼痛。
薛洋心中对她又爱又怜,悄悄将她身子抱过来,让她躺下,头枕着自己腿上,好睡的舒服些。
他看着晓星尘睡着的半边面孔,闻着她身上淡淡香气,窗外不时清风拂面,一时心神俱醉,只觉哪怕晓星尘恼他恨他一辈子不跟他说话,但只要她好好活着,能让他时时看着她,看上一辈子,就已是心满意足,若不是急着拿药救她,真想这车就这么走上一生一世。
正想事情,忽觉整个车身一偏,身子一歪,险些磕到头,他下意识护住晓星尘,见她虽被一颠,犹自沉沉好睡,这才放心,掀开车帘,向那车夫小声骂道:“怎么回事?不看路吗?”
车夫是个老实憨厚的中年汉子,一身农夫打扮,见他发火,当即赔笑道:“这位爷台,真不好意思,我们走这等小道,不平整,骡儿刚在一个坑里失了一蹄,已经没事了。”泥土小路上,本就不甚平整,薛洋回头望去,果见路上有一只积满雨水的土坑,一切似再正常不过。他心里却忽然起疑,骡马蹄最怕滑,若真是一脚踩进大水坑里,寻常骡子早摔的四蹄朝天,一车人倒了下去,能让骡子重新站稳,多是由车夫单臂提缰,硬生生将骡蹄拽出,他昔日在金麟台,是专给金家嫡系训马的马夫才会练的技术。这乡野农夫又如何有这般臂力?
他心念电转,忽然甜甜一笑,问道:“大叔,你是一直在这里揽客吗?听你不是这的口音。”
那大汉听他这样说,忙道:“小人不是这里本地人,刚搬来才一个月,买房置地花了不少钱,又买了这头骡子,日子过的紧巴,这才被家里婆娘催着出来挣钱呢。”
薛洋“嗯”了一声,目光所到之处,已看出那大汉裸露在外的两条手臂筋骨硬棒,虎口和食指大拇指指腹起着一层厚厚茧子,其余皮肤虽然黑,却并不粗糙,更无一伤口,绝非常年务农之人。薛洋心道:不知他是使什么兵刃的,这样的茧子,绝不是用剑,多是钢刀或是斧子。他心里过了几个来回,脸上却仍笑容满面,对那大汉说道:“女人就是麻烦,车里那个是我婆娘,正跟我闹别扭呢。”
那大汉唯唯应了两声,薛洋本毫不怕他,也不再理他,笑眯眯缩进车里,却见晓星尘不知何时已醒了过来,脸正靠着车板,凝神思索,薛洋道:“是不是我吵醒你了啊?”见晓星尘脸颊似乎更红,不由想到:我刚才叫她是我婆娘,她可听见了没有。正觉有趣,刚想逗逗她,晓星尘却先行开口:“有人跟着我们。”
薛洋一想赶车的竟然已是有修为之人,那监视之人再多派几个高手确保有备无患实是正常,他和晓星尘相处已久,更是心有灵犀,问道:“你听出什么来了。”
晓星尘也压低了声音,指了指左手车窗,薛洋上前将罩在车窗外的薄布掀开一条缝,从里面看去,只见骡车后跟着一伙人,皆是晚间才到港口的商贩,肩上都挑着担子,塞的满满的,看过去花花绿绿的一片,因山路盘旋曲折,骡子跑不快,这些人才能跟得上。晓星尘觉得微风拂面,知道他撩起了帘子,又小声道:“其中一人脚步很轻,只发出哒哒的声音,是用脚尖点地,走的也快,好几个转弯了,别人都绕上不同的山路了,只有他一直跟着咱们。”
薛洋果见这群人其中一个行步极轻盈,肩上架着一挑扁担,里面挑满了货物,他却步伐轻快如凌波水上,最奇的是,走的那样轻,扁担左右两只却丝毫不动,玄门中讲举重若轻,使力却看似未使,就是这种情况,想来修为也颇不低,薛洋忍不住嗤笑出声:“这伙人是干什么来的?想把我们骗到荒山野岭都宰了吗?”
晓星尘摇摇头,心里觉得这伙人不似寻常强盗劫匪,道:“不知道是来护着我们的,还是递信的那人故意引我们出门,好趁机安排高手,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她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反正自己和薛洋两个人都是该死的,被人杀死也不算冤枉,这话说的很轻,语气也很平静,薛洋却笑道:“有我保护你,再来千百个也不用害怕。”
晓星尘本想说,有你在有什么好?话到嘴边还是不想多说,只道:“还是要多加小心,我身上有伤。”
薛洋笑道:“没事,我们人多,我带得好些凶尸来。”
晓星尘这一惊非小,“啊”了一声,她本以为此去路途遥远,凶尸不得御剑,薛洋自然也不能带凶尸在身边,宋岚留在义城陪伴阿箐,免遭驱策之苦,待她自己或是托人将药拿回去就好了,没想到薛洋不知怎么弄的,竟将凶尸都带了来,这样一来,她必要护的宋道长身体完好无损,不能再像原来那样掉以轻心,心里这样想着,手掌已抚上了霜华的剑柄。
薛洋撇撇嘴,身子靠向另一边。
晓星尘只得直白问道:“你带了子琛来吗?他在哪里?”
薛洋眨眨眼睛,也不正面回答,只笑道:“山人自有妙计。”说罢身体靠在车板上,一动不动,呼吸沉稳,宛如睡着了一般,显然对自己颇为自信,虽强敌环饲,却有恃无恐。
晓星尘见他不愿说明,知道自己问不出来什么,转身向另一边,背对着他。
一路上却都平安无事,不多时,骡车驶离山道拐进镇甸,镇子本就不大,镇上只有一家小酒楼,楼分两层,下层招待食客,上层住宿,人满为患,晓星尘刚进门就耳听声音喧嚣,三教九流齐聚,不由皱皱眉,向薛洋道:“我们今日露宿一宿吧,这里人太杂,不知道会不会再有敌人,万一动手也会伤及无辜。”
薛洋却不同意,道:“你身上还没好,睡在外面怎么行?”
两人正说话间,店铺的掌柜却透过人来人往看出来人,急急迎上来,笑问道:“二位的房间早就已备好了,最好的上房,开水也烧好了,饭菜准备好了,被褥全换的新的,就等二位入住了。”
薛洋瞥他一眼,见那掌柜目如寒星,太阳穴向外鼓鼓的,坐在那里半日都没有招待客人,腰间别着一把柳叶刀,隐隐可见灵力流转,显然是装都懒得装了,薛洋也不跟他说话,只冲晓星尘笑道:“这是要让我们做个饱死鬼啊,人家一番好意,躲不开,就收下吧。”
晓星尘也大惑不解,但人家既然是有备而来,料来是躲不开的,索性点点头,跟着他上了楼,果然房间宽敞干净,被褥纤尘不染,不多时,伙计送上热水来,为二人沐浴所用。
晓星尘一路筋疲力尽,此时洗过澡换了衣服,真有一股神清气爽的感觉,她怕今晚有敌人来犯,又取出小瓶吞一颗药,胸前烦闷恶心之感也少了大半,竟觉出饿来。伙计早送上来饭菜,鸡鱼俱全,另有一大壶琥珀色美酒,发出阵阵酒香,晓星尘担心食物有异,不敢动筷,薛洋出门找了家隐蔽农户,另买了一尾鱼,炸的金黄酥脆,一锅白饭,里面倒有半锅红薯高粱。
薛洋将白饭都拨给晓星尘,自己吃剩下的,倒也津津有味,见晓星尘今日也胃口不错,将满满一碗饭都吃下去了,连鱼也吃了半条,不由心情舒畅,道:“你今日胃口倒不错,可见出来吹吹风是有用的。”晓星尘自己也不大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有了胃口,只当是赶路累了,所以胃口好些。
二人到的晚,待用完了饭,天已是漆黑一片,天上的星星很少,只听四下街邻已多休息下了,只剩楼下一堆食客还没走,三五一伙,喝酒打牌,晓星尘耳音敏锐,听得里面有那车夫的声音,想来挑夫也在其中,二人不会在这住太久,若是动手,想来不是今晚就是明早,她也懒得再想,冲薛洋道:“睡了罢。”
薛洋轻轻拍拍床头,道:“你睡床。”
晓星尘也不客气,果真和衣躺在床上,霜华就搁在枕边,忽觉身上一凉,有人在脱她的外袍,怒道:“你干什么?”
薛洋笑道:“脱了睡舒服。”
晓星尘挪开他的手,拢上被子,翻身向里。
那被子是鹅黄锦缎,原是极暖的颜色,烛火下看去,只是模糊而温暖的一团晕影,薛洋不由想起从前她跨越三省追自己,在农家里借住,她也是这样翻身侧卧,被子一直裹到下巴底下,似生怕自己看见她睡着的样子。
他笑道:“我守着,你安心睡就是了。”
晓星尘没回答他。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晓星尘睡的也不安稳,本想守一夜的,但赶路本就累,再加上这些日子没好好休息,实在熬不住了,闭目养神半日,终于沉沉睡去。
她是被窗子上的声响吵醒的,那窗子上糊着厚棉纸,只听得噗嗤一声,极轻微的动静,是有人趴在窗格上用尖头暗器戳棉纸才有的声音。
她慌忙中坐起来,持了长剑在手,眼前一片黑暗,下意识叫道:“薛洋?薛洋?”四周还是寂静无声,她又摸索过去,才发觉薛洋已不在屋里了,不知是他自己走了,还是被人引出去了。她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极大的不安全感,再怎么说薛洋也是个人,而且是她身边的唯一熟人,唯一的熟人不见了,似小时候一个人在屋里午睡刚醒,整个地面似被埋了巨大的引信,不知何时就要轰然炸开。
她稳了稳心神,心知一战不可避免,换过了衣服,持了长剑下楼去,楼下的人群早已经散了,只有那三人坐在桌边,一个车夫,一个挑夫,还有那掌柜,三人各拉兵刃,端坐桌旁。
晓星尘泠然道:“跟我同来的那个人,你们把他怎么了?”
扮作掌柜那人第一个开口,显是这伙人中的老大,笑道:“薛公子修为又高,心狠手辣,我们哥仨如何敢跟他动手,只能先让旁的兄弟引开他了,他能不能脱身,看他的造化。”
晓星尘心里一沉,知道以薛洋本事,引开他显然用极多人手,敌人远不止这三个人,却不敢露怯,稳住心神,道:“那几位可否告诉我,如此费力引开他,是为什么?”
那三人桀桀冷笑,半夜听来如夜猫嚎叫,令人寒毛直竖,说不出的恐怖难听,为首那人笑道:“不妨明白告诉晓姑娘,我家主人乐意施救晓姑娘,可也得看晓姑娘是不是值得一救,若是你打的过我们兄弟,自然好好送你上路,若是你连我们兄弟也打不过,嘿嘿,那也只好是送你上路了。”
晓星尘听他这样说,心里了然,果然是送信那人搞的鬼,那人既然这样害自己,怕是所谓的起死回生药也是诓骗的借口。而后怒火上涌,想到自己一生与人为善,自认做事总要问心无愧,为何悲剧一次次找上自己,先是拖累挚友,后是成了残疾,好容易找到毕生挚爱,又遭人蒙骗,手上鲜血无数,事到如今,自己已时日无多,老天爷居然还不肯放过自己,这几个人还要来害自己性命。她强行催动仅存的灵力,霜华出鞘,银湛湛宛如一道月光,道:“既然如此,取出你们的兵刃,动手吧。”
那三人见她娇弱婀娜,面上带着憔悴之色,似乎风吹的倒,本只当她浪得虚名,不把她多放在眼里,如今见她只轻飘飘一句话,虽语气平淡,但似乎全没将他们三个放在眼里,长剑出鞘,身上自有一股气势,岳峙渊渟,令人不可直视。几个人硬是愣了愣,不敢马虎。
那挑夫第一个出手了,他右手握着一柄光亮得泛出透明蓝色的银钩,尖锐弯曲的钩尖上闪烁着血光,不知杀过多少人,钩子灵活如蛇,猛向晓星尘飞去,只要再深入一分,就能钩住她的第七根肋骨。晓星尘灵敏的像只猫,一旋身,剑柄勾住身旁酒坛巨力砸出。那只钩子贴着她的皮肉擦过去,蜻蜓般飞回去。
“砰”的一声大响,酒坛破碎在地板上,车夫和掌柜也各抄兵刃,几个人斗在一处,那三人修为颇高,狠毒阴厉,怪招迭出,配合默契,堪称一流高手。但晓星尘出招忽进忽退,飘逸胜似一朵轻云,以一敌三,犹自占到上风,黑暗中只见她的剑光如流星般奔射而出,一双眼睛似乎能看的清清楚楚。
那车夫使的是一把宽口大刀,越斗越是心惊,他们在来前已知晓星尘灵力不稳,双目又盲,只当她是站都站不稳,没想到交起手来会这样难对付,若是在她全盛之时,只怕三人早命丧黄泉。他这样一走神,左脸上已翻出一条深深的血槽。霜华又舔向他粗短的脖颈。车夫连声怪叫,幸好挑夫和掌柜使刀刃架开这一剑,他才逃出生天。
若是晓星尘灵力充沛之时,此时只需再跟上几步,便能将其中一人或两人重伤,只是她本就伤口未愈,强行催动灵力也觉头晕眼花,斗了一阵,一剑挑开三人兵刃,手拄剑柄,不住喘气。
那几人看中这破绽,又合力攻上,手上全是拼命的招数,晓星尘霜华与他们兵刃相交,便觉虎口疼痛,长剑几欲脱手,心知自己此时灵力和这群人相差不少,不能硬拼,只能以招式之巧对敌。
忽然,那掌柜的兵刃交到左手,与晓星尘招架,防她起疑,却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来,那匕首又短又亮,显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刃,那掌柜的双脚似长在原地,将匕首尖对准晓星尘胸膛,一寸一寸挪过去。
若是寻常人对上这种招数,就是三岁小孩也能早早躲开,但晓星尘却不行。她双目已失,只能单靠兵刃破空之声判定敌人招式,如此慢慢移动,悄无声息,虽是致命一击,她却浑然不觉。
眼看那匕首的尖离晓星尘心口只剩三寸,几人脸上都流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来,突然,那掌柜的身形也如酒坛般坠落在地,身上锦袍碎成柳絮,满脸血污中,一双细眼惊骇地不肯阖上。
另外两个人心中大骇,跃开几步,回头看去。
只见店门大敞四开,寒风阵阵,鬼气森森,风中夹带着一股凶尸之声,薛洋一身黑衣,每走一步便踏出一个血脚印,冷笑道:“你们这点本事,也想欺负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