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T CLUB位处的地段很好，算得上闹市，周围还有很多其他酒吧KTV，交通又便利。白天它不营业这里就属于上班族汇聚区，周围有很多很高的写字楼，到了晚上人们下班了那些地方开始营业了，这里又变成了一片灯红酒绿，夜夜笙歌之所。
他们约见的地方，是在BAT CLUB旁边最高的一栋百米写字楼天台，美其名曰，越高的地方看夜景越好。
而且从哪里开始就应该从哪里结束。
带那些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纷纷离开了，大楼的灯一盏盏熄灭，闹腾喧嚣了一天的区域慢慢变成了属于夜晚的寂静。可今天有很多娱乐场所没开门，BAT CLUB也没有营业，也许以后都不会再营业了。
风耀独自一人上去，打开了通往天台的门，就看到夜凌云坐在一个角落，背靠着一堵墙，正默默的一口接一口抽着烟。
认识他挺久了，竟然都不知道他还会抽烟，但迄今为止风耀也清楚他不知道的太多了。
今晚的夜色很好，月亮很大、很亮，月光挥洒而下，照的即使在没有任何明灯的天台上都可以清晰无比的视物。可他却坐在阴影里，坐在让人看不见不易察觉的地方，在黑暗中，那双漂亮的酒红色眼瞳，平静地注视着风耀迎着皎洁的月光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在他旁边坐下。
风耀没想到他竟然提前到了，夜凌云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都已经抽完了一包烟，还有一包也即将被抽完，空纸盒随意地丢在地上，还有他身旁散落一地的烟头……
一口一口，他全都过肺的，那些烟气都没有吐出来，又一支抽完了，可当他准备再拿出一支时，风耀却抢先一步拿起纸盒自己抽出了一根烟，随后又捡起一旁的打火机准备点上。
然而他只是在警署里看过别人怎么抽，自己从来没试过，想要装模作样的点火却怎么都很难点烧起来。
夜凌云夺过他手里的打火机，替他把那根烟点上了。可风耀到底未曾尝试过的，吸的第一口他想尝试着把气体咽下但却不住被呛得直咳嗽。
“ 算了，不会抽烟就别勉强，像你第一次还是不要过肺，尝一下味道就吐出来吧，这种纯烟草受不了的。” 夜凌云见状将他手里燃烧的烟头拿过，吸了一口又说：“ 有些东西你不适合就别强求了。”
“ 你，是谁啊……”许久，风耀才说出来的目前为止第一句话。
“ 你觉得我是谁？” 夜凌云却故作玩笑的反问他，可又叹了口气。“ 你希望我是谁。”
“ 我希望你是夜凌云。” 只是夜凌云。
他听了后笑笑：“ 那我就是啊。”
又过了一会，看他再一次拿起打火机，把纸盒里最后一根烟准备点燃时，风耀才扭过头看向他。在那点火光的照射下，还有刚刚转过来的月亮挥洒下的光，他看到了他脸上残留的红痕，随后问了句。
“被人打了？”
“嗯。” 同样的轻轻回应了他一声。
要搁以前，看到他被人打了，而且还是被打脸，风耀早就恨不得立刻去找打他的那人讨个公道，可现在，在他给了回应后却还是沉默了良久。
见他毫无反应，夜凌云发出了两声自嘲了：“ 做这行的被打是家常便饭，被杀都是家常便饭。”
看风耀依然表现的无动于衷……可能是第一次吧，他们俩的交谈他竟然这么被动。
“ 其实，你不用再去查了，想知道什么的问我就行了。” 最后又是夜凌云先打破的沉寂，说完这话就抬头木然的注视着上方的月亮。做噩梦刚醒的那种庆幸感，是很多人喜欢的，在提心吊胆的噩梦里挣扎，醒来时满身冷汗，却欣慰而笑。
也不清楚是不是梦醒了，还是又开始了另一场噩梦。但当将此话说出，却莫名感到了一种释然，不必再伪装什么，再隐瞒什么。
“ 就目前为止，你到底杀了多少人？” 仿佛是咬牙切齿般吐出的问题。
“ 太多，不记得了。” 真的太多了，数不清了。
“那从……十几岁开始的？”又是那般的犹犹豫豫。
夜凌云却突然嘴角轻笑一下，淡然笑着纠正他：“ 不是十几岁，应该是从几岁开始的。”
见风耀仿佛是楞住了的表情，他苦笑一番随之解释：“ 上次被你们抓到的那人，他挺特殊，在初到特训岛的那些人里头他算年龄比较大的，而且说实在，凭他的胆魄心性根本不适合做这个，早该在过程中被淘汰，能撑到最终选拔都是奇迹。最后也是看他在某些方面能力出众才给留下的。” 讲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我……不太一样，我八岁时就被抓到特训岛上了，算当时的新人里年龄最小的。”
记得在审讯室里，当听到那个少年说他在十三岁时竟然就被抓到云蝠的特训岛上被迫接受惨无人道的训练，在场的众人都无不震惊，有几个还心生怜悯，没想到……
“然后........ 十六岁左右吧，离开的特训岛。然后过了两年，呵，我就把上一任蝠王给干掉了.......” 仿佛是在低喃自语般道出自己的过去。
从未和任何人分享过自己的过去，每次提起或回忆那些过去，都无异于是在将曾经难以愈合的伤疤又重新撕裂一次。但是当在面对风耀将这些讲出后，心中莫名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舒坦。
之后两人又再次陷入沉默，彼此很有默契的都抬头看向月亮，直到头顶的月亮又悄悄移动了一点距离。
“对不起啊……..”夜凌云忽然低下头 ，一句小声地，若有若无的道歉，不清楚到底在为什么道歉。说话的语气间都仿佛充满委屈和无助，就好像个犯了错的小孩，不知道该怎样弥补挽回。
“所以，我输了吗？” 随即，他又问。不知是在提问旁边的那人，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风耀自始至终没有发话，听他一字一句的讲完，半响过后，也不知是该摇头还是点头。
“ 并不是输和赢的问题……” 此刻他缓缓开口，可能从头到尾都没有摸清过夜凌云的心中所想吧，他可以将自己伪装的完美无瑕，也许一直以来，就从未真正读懂他。
烟已经全部抽完了，夜凌云站起身，目光随意的瞄了一眼刚才风耀进来的那个楼梯口，同时风耀也跟着他站起。
“ 你能……再抱抱我吗？” 突然之间提出的要求，但看起来更像渴求。
风耀到底是没法拒绝他的，伸出双臂将他拥入怀中，这个拥抱，彼此都抱的很紧，从未有过的相拥，仿佛一时间，世间再没有其他人了，只剩下他俩。
但就当双方都沉浸在忘我之际，夜凌云的头靠着风耀肩膀，嘴唇靠近了他的耳朵。
“ 可我啊，还不想承认我输了…….”
正当风耀还未能完全消化这句话，仿佛是在那一刹那，夜凌云刚才还平静清澈的眼神，在瞬间变得凌厉无比，所有的温存被冰冷的杀气所替代。
刚刚还环抱着他的双手，顷刻就有两只手指在风耀的后脑勺颈脖交界处重重一按，他也在霎时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刺痛，痛到无法呼吸，紧接着更慌张地，剧大的疼痛伴随着周身猛烈的无力和麻痹感，竟然到了无法动弹的地步。
他还想晃动一下头部，可又是忽然间颈脖处一阵凉风，寒光闪过，一把薄如纸片带有一点弧度，坚挺又锋利无比的短刀，抵在了他的喉间上。
“ 放下武器全都滚出来，否则我立刻宰了他！” 彻底是区别于刚才的默默低语，一声巨大的怒吼又在他耳边炸裂。
此时此刻那些埋伏在楼道里的刑警们再也无法按耐了，纷纷冲出来一时间将整个天台围堵得水泄不通。
原本刚才来的时候他们就想一佣而上，但风耀却还是想坚持尝试着能不能去劝导他，毕竟先礼后兵。虽然这个说法大家起初并不赞同，可在场的部分人多多少少都对这个有着头号恐怖分子之称的蝠王带有些恐惧心理，要是真的动武，天晓得他会搞什么。所以在风耀独自上去时就也没人拦他，只不过全都埋伏在楼梯口伺机而动。
果不其然，当真如传闻般的狡诈。
夜凌云所在的位置十分刁钻，背靠一堵墙又在死角处，这就导致了他们原本安插在远处的狙击手此刻完全失去了作用，何况他现在整个身躯都站在风耀身后，完全是将风耀当为了挡箭牌，还有此刻抵在风耀喉间的……那把刀。
他和风耀此时仍旧是面对面站着的，即便不能动弹，但风耀的面部表情还是能发生一些微妙变化。夜凌云看着他从震惊，不解，到后面的愤怒……
“ 夜凌云！你把人放开！” 看到风耀被挟持而忍不住大吼的是他的副手韩宇。
“你…….” “好了！” 那人还想再怒吼几句，却被被一人喝住，随后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人，是那个国际刑警派过来的鬼谷。
“ 蝠王，你想怎样？” 他走到前头大声发问。
“怎样？ 你猜猜啊。” 夜凌云却偏偏不慌不忙，还一副开玩笑的模样。“ 不如我现场挑几个人，你用他们的命来换他的命。”
“ 你！” 就连一向在众人面前稳重的鬼谷都被他的这番话和这个轻蔑的态度刺激的口不择言。
“ 怎么样，给不给啊？” 夜凌云此时却还在一味挑衅，语气中充满了嘲弄。
刺激的鬼谷忍不住大吼怒斥：“你这个罪大恶极的杀人犯，人命岂能用你来这样衡量！”
“那怎么衡量，用钱吗？” 听完他直接回怼，此话更是激怒了在场众人。
“你以为谁会跟你一样，竟然用钱去衡量他人的生命！” 这句话是鬼谷旁边的韩宇说的。
然而是下一秒，令在场众人没想到的。夜凌云在听了他这句话以后，竟然莫名地将头抵靠在面前风耀的半边肩膀上，随即发出一阵狂笑。
没有词能准确形容这个笑声，就像锯子刮过脊柱，就像耳机里卡壳的杂音，他歇斯底里的笑了起来，笑声尖利的几乎不像人能发出来的，那笑简直比哭还难听。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咯咯…...哈哈哈哈哈……”
笑声几乎耗尽了他肺里的氧气，他不得不停下喘息，可就连呼吸的吸气声也是同样尖利。
就他自己的这条命吧，都不知道被多少次，一次次，无数次的，被人用钱来衡量了。
还未出生时，那个所谓的生父就直接将他们抛弃，为了钱；幼年，那个他以为最值得信任的婆婆，在可能知道他跟那个男人走了会意味着什么，但还是把他卖给了那个男人，为了钱；在特训岛上，那些“教官”总爱拿他们这些“学员”来打赌，赌在格斗比拼中的输赢，而当时身形较为瘦小的他是这些赌局里的“常客”，那些人基本都押他会输，甚至还会为了让他输故意使绊子，为了钱；再到后来的，让他作为杀手冲锋陷阵，一天天跟死神失之交臂，同样的也是，为了钱……
在现场众人都顿感疑惑不解，他才缓缓结束了那撕心裂肺的笑。
正当双方一时间陷入僵局，这时一个警员跑过来在鬼谷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一下就让刚才还倍感愤怒的鬼谷顿时情绪平和了。随即仿佛是带有几分狡诈的一笑，又一次开口，可这次说话的语调都显然比刚才有底气。“ 既然你不想放人，那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
“哦？”这也勾起了夜凌云的好奇，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资格做交易。
就在这时有两人把一个女孩押了上来，鬼谷走过去掰过她倔强扭过去的头，一副诡计得逞的模样奸笑：“ 貌似哪怕是蝠王也并非全无弱点吧。”
被押上来的那个女孩正是夜澜澜，刚才他们允许风耀先独自上来谈判，也是为了拖延时间把她抓来。
对于鬼谷他们竟然把夜澜澜抓来做威胁筹码这事风耀显然先前不知的，此刻他的表情都倍感震惊，要是他先前知道绝对不会允准。
但当夜凌云看到被他们扣押的夜澜澜后，她此刻被胶带封住嘴巴不能说话，还在极力扭动挣扎。
“ 鬼谷，你在存心逗我笑吗？” 令鬼谷他们没想到的这人竟然对此表现得不屑一顾，然而随后他说的话更让他们吃惊。“ 如果你觉得这个是我的弱点，那就麻烦你帮我把她杀了吧。”
什么？！一听这话，在场的人基本都惊了。这人居然连自己人的性命都可以丝毫不顾惜吗……
但风耀却不惊讶，虽然他说要让鬼谷把夜澜澜杀了，可在刚刚他清楚地看到，当夜凌云看着他们把她押上来时，有那么瞬间一闪而过惊慌的表情。
“ 怎么？都不动手吗？” 看他们此时竟然愣在原地，夜凌云都不住觉得好笑，随即他另一只不握刀的手突然举起一把手枪：“ 要不还是我亲自来动手吧。” 说完就把枪口指向夜澜澜的方向。
在对面的人看到有枪出现，还突然对准他们，不由下意识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夜凌云就抓住机会，朝他们人群的方向瞬间又扔出好几个震爆弹和烟雾弹。
“轰！轰！轰！” 几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一时间，周围的人几乎都暂时丧失了听力和方向感，从而失去反抗能力，再加上烟雾弹，导致场面瞬间乱作一团，在远处埋伏的狙击手看到这个情况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
抓住瞬间的混乱，夜凌云一个箭步从风耀身后冲出，夜澜澜也在人群混乱间挣脱束缚的人朝他奔来，随后他将她一把抱起，直接跳到天台栏杆上从百米高楼纵身一跃。
而当有人反应过来他们逃跑后，急忙想冲过来查看，趴在栏杆上只能隐约看到，夜凌云的那件风衣里隐藏的降落伞打开，此刻正带着他们在密密麻麻的高楼间穿梭，很快就借着夜色隐藏彻底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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