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阶而下。尽管此时是大中午，然而来自地面以上的光很快就被陈年的石墙灰瓦遮挡，里面的东西一应看不清，四人都打起了手电。
继续往下走，除了灰尘石沙还是灰尘石沙。墙角挂着蜘蛛网，潮湿发霉的空气扑面而来，一片暗沉的色调里，瞧上去简陋脏乱，没有半点吸引人的地方。
看着不像许多盗墓贼因慕财求宝而来的帝王墓，只像黑暗阴森的可怖之地。
安全起见，叶诺道，“还是先把防毒面具戴上。”
风月、徐白深都没有异议，解开包翻找起来。
苏以辰把包挂在手臂上，拉链正面那一侧对着她，叶诺便站在包面前在那里头寻找。
可周围太暗，光线几乎全无，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清，难道要盲找？
叶诺正皱眉，一束恰到好处的光线正从了她的意打到包里，里头的物品一览无遗。
她看一眼苏以辰，后者正垂眸看她。深邃狭长而干净的眼睛在黑暗里亦耐看动人。
两个人都不说话，叶诺二话不说开始找。
这......算是默契吗？
在酒店的时候，叶诺就跟他说过下墓必须要准备防毒面具，也不知道他带了没有。
她想着，便问了出来，“防毒面具你自己准备了没？”
苏以辰，“没有。”
叶诺，“......”
她从包里翻出两个来——幸亏她多带了一个，有备无患。
正要拉上拉链，苏以辰按住她的手。叶诺一顿，看他，“怎么了？”
苏以辰从他的包里掏出一个小型黑色背包，递给她。
叶诺狐疑地伸手接住，苏以辰便道，“给你的。”
打开一看，里面放了指南针、防身刀具以及一些日常用品，还周全的考虑到了备用手电筒。装在这个小包里背起来轻松又便捷。也不至于她的包被他拿了以后随身的东西什么都没有。
......但这好像“预谋”已久，不过某人倒是真心细如发。
“谢谢。”
“不用跟我客气。”
本是极平常的一句话，偏偏他带了促狭的语气，仿佛在表达“我和你都什么关系了，还用得着说谢谢？”
叶诺懒得理会他。二人亦戴好面具，手电打着光，继续朝前走。
这四人不知走了多久的逼仄石壁通道，经过却不停留于空荡暗沉的石室。前路仿佛没有尽头。
众人不说话时，周遭静寂得诡异。四下无声又暗黑无边里，当真是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
只有手电的光照亮前方有限的一片区域。他们仍是被无穷无尽的黑包围着。
“代宗的墓也太大了......”风月轻声感叹。即便如此，狭小的空间里震荡出回声，亦听得格外清晰，仿佛说话人的声音近在听话人的耳边。
……
一路逐渐深入，在走过无数的石壁、石阶和逼仄潮湿之路后，众人眼前方才豁然开朗。
虽不过是一间平平无奇的石室，但比起暗无天日无头苍蝇般的找寻，已然令人眼前一亮。
专业考古的三人已打着手电观察起来。
石室不大，初步看来也没什么特别之处——灰土沉积，青苔暗生，衔接着脚底与顶层。
正中间有个无门的入室通道，叶诺勘察完，习惯性的率先进去。
苏以辰皱一皱眉，立马快步紧随其后。
既已进入石室，氧气含量更加缺乏。在没有毒气瘴气之类危险的情况下，等于无事却带着面具，得不偿失，并不是一件好事。
叶诺解开面具摘下。
三人亦同步摘下面具。
头上少了个东西后，视野间仿佛都明亮开阔了些。
瞬间，无数的信息跃入众人眼底，应接不暇。
大脑短暂间根本来不及处理从视觉处获得的诸多丰富的信息。
先是迷茫、沉静，待看全了室内石壁的样貌后，四人只余震惊。
叹为观止。
石室内的一切有如隔断天外，令人以为来到了一个从未到过却感到陌生而熟悉的世外之地。
宋风月恍然间，以为自己穿越了。
这四人间的沉静持续了足足几分钟。
谁能想到，西州这座十三朝古都，一处不起眼的地下，竟还保留着如此震慑人心的场景呢。
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如大梦初醒。
这是叶诺第一次下帝王墓。
此前的几次，自然都没有眼前来的惊艳。
徐白深资历更深，却并未因此有什么不同。他的反应和叶诺是一样的甚至更甚。
而宋风月……
已经激动到连话都说不出了。
至于苏以辰，这是他第一次下墓啊。
虽年代久远，颜料已被侵蚀不少，不过壁上画的画，细看还是能辨别一二的。
李豫率阵杀敌图，登基锄奸成功图，农民联合起义图，外族入侵图，还画了飞扬跋扈的宦官，地上拾米的贫农，有描述领兵将军的威武，亦不乏落荒而逃的战败者……
这石室是个五面体，除去有入口的那一面，四面中只有一面画满了壁画。虽不如敦煌壁画的闻名远扬，但也足以让人留下不灭的印象。
宋风月随叶诺看的入迷，而后者却是存着理智。
内容虽繁复杂多，但也只能浅尝辄止，他们此行的重点并不在此，何况时间有限，不宜在此逗留过久。
重点不是研究壁画进行考古保护，而是……
抢在盗墓团伙之前，此行的目的是保护这座规模宏大的帝王墓啊。
叶诺正要走向下一面石壁，风月一把拽住了她，提问，“你怎知率阵杀敌的那人是代宗李豫？”
叶诺又往离她们足有十几米远高高在上的画看去，给自己的助理普及历史知识道，“这一幅画放在最前面。后面几幅轻易看出正是李豫登基册封的场景，可见这一战离李豫坐上皇位的日子不远。根据你已有的历史知识，不就是唐收复两京之战？战胜之时与李豫登基仅隔了五年。正是这一战令李豫威望大增。领兵收复两京的，是李豫。”
既已开口，叶诺索性一并给他们稍微做点科普。倒是便宜了旁听的两位男士。
“还有唐朝中后期的宦官专权现象，李豫正好处于由盛转衰的中期。壁画上那位眉飞色舞的，十有八九就是宦官李辅国。还有袁晁起义，吐蕃入侵……”
叶诺一一解释来。考古资料的推理逻辑展示的淋漓尽致。
连徐白深都听得渐入迷，低头沉思，自叹弗如。
苏以辰亦然。
他想起，第二次见面时在蓉城博物馆，她在台上熠熠生辉的样子。
都是一样的，此刻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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